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 《蔡老师有点甜》作者:晏十日 文案: 大年三十,陆沣宣布:他萎 了。 蔡老师:我的机会来了。 受蹦跶着想反攻,攻:你还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算我输 内容标签: 甜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蔡有阳;陆沣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第1章   年三十,陆家餐桌上却没有一点喜庆的味道。窗外喧闹声不断传来,屋内却只有近乎肃穆的寂静。   三分钟前,陆崇华和玉玲再一次劝说陆沣“尝试正常人的生活”,“找一个女朋友安安分分过日子”。   蔡有阳以陆沣男朋友的身份坐在席间,闻言只能尴尬微笑。他知道陆沣的父母从来没接受他,但他没想到,二老会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话。   陆沣没有像以往一样冷着脸打断父母,而是静静地听完了。玉玲心中暗喜,以为儿子终于想通,不由看了一眼恍如透明人的蔡有阳。   蔡有阳诧异地看了陆沣一眼,陆沣却没有回以安慰的眼神。   可怜的孩子,玉玲皱了皱眉,心想也许该准备一点分手费,毕竟耽搁了人家这么多年。但对蔡有阳的同情也只是一瞬间,看到陆沣沉思,玉玲心中更多的是夙愿得偿的喜悦。她本来以为到死都不能看到陆沣成家,眼下却看到了转机。   对上玉玲期待的眼神,陆沣罕见地迟疑了,仿佛怕吓到她似的,认真思考了片刻,才郑重地说:“爸,妈,以后别提这事了,我现在都不行了,不能祸害人家小姑娘,让她年纪轻轻守活寡。”   玉玲愣愣地:“不行?哪里不行?”她刚问出口,就反应了过来,目光往陆沣被遮住的胯-部扫了一眼,震惊得脸都白了。   蔡有阳也吓了一跳,抓着陆沣的手说:“你别开玩笑。”   陆崇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,不满地看着蔡有阳。蔡有阳悻悻地缩回手,却被陆沣反握住了。   陆沣转头看向父亲,认真道:“爸,这是真的。”   陆崇华冷笑,摆明了不相信,脸色铁青地说:“亏你——说得出口!”他没少看到蔡有阳脖子上的吻痕和淤青,每年在家这几天,蔡有阳都是扶着腰,只能坐沙发的。同为男人,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为了逃避相亲,竟然能编出这种谎,他都不得不服了。   陆沣道:“你不信也没办法,我都去医院看过了。”   相比较陆崇华的怀疑,玉玲倒是信了大半。儿子是警察,警察怎么会骗人呢?她急道:“医生怎么说?”   陆崇华斥道:“你听他胡说!”   玉玲看都没看陆崇华。   陆沣淡淡道:“医生说是心理问题,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。”他没什么表情,可在场的三人都能看出他眉宇间的惆怅。   蔡有阳不由地握紧了陆沣的手:“可最近不是没什么案子吗?”他担忧地问,“是不是……搞错了?”   陆崇华狐疑地看着蔡有阳。他是有三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,蔡有阳这样没什么城府的人,如果说谎,他不可能看不出来。从蔡有阳的表现来看,他是真得为陆沣的“不行”而感到忧惧。陆崇华本来以为陆沣在骗他,现在却有点不敢确定了。   玉玲一把抓住蔡有阳的肩膀,问道:“小蔡,连你也不知道?你这个枕边人……”她脸色苍白,难以置信地说,“……不应该啊!”   蔡有阳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……上个礼拜刚放假……”还没机会验证陆沣到底行不行。   陆沣起身,把他从玉玲的手中救出来,低声道:“妈,我的身体,自己还不清楚吗?”   玉玲瞳孔微缩,仰头望向高大英俊的儿子,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。怎么可能呢?她的儿子,身体一直很好的,怎么偏偏……偏偏是那儿出了问题!如果是别的毛病,降低些要求,也许还能找到愿意的,可一个男人都“不行”了,那还能算男人吗?谁会把姑娘许给一个“不行”的男人呢?   玉玲泫然欲泣,转身捶了陆崇华几拳:“当初我就说,别让他干-刑警,步你的后尘……”   陆崇华本来还在观察陆沣和蔡有阳的表情,闻言忙道:“我一直都很行啊!”   玉玲:“……”   陆沣勉强笑了笑,对陆崇华道:“您老当益壮。”   陆崇华神色僵硬,一时不好再说陆沣是骗人的了。好像有炫耀的嫌疑。   玉玲愤怒地瞪了陆崇华一眼,抓住陆沣的袖子问道:“医生……就没说能不能治?”   陆沣皱眉道:“心理问题……很难解决的。”他拉下玉玲的手,说,“妈,我有点累了,先去休息了。”   玉玲“诶”了一声,想再多问几句来着,可转念一想,医生都说了,是压力太大的缘故,她再问东问西,不是更给陆沣增加压力吗?这么一想,她就不敢多问了。   蔡有阳看了看陆家父母,低着头站起来,默默跟上了陆沣。   陆崇华叫住他:“等会儿。”   蔡有阳战战兢兢地回头,见到陆崇华冲他招手。他乖乖走过去,依照陆崇华的指示,附耳过去。   “待会儿……你试试他。”   蔡有阳茫然地眨了眨眼,陆崇华豁出自己的老脸,斥道:“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?”   蔡有阳忙摇头,转身上了楼,进了卧室。   陆沣正躺在床上,双手枕着后脑勺,看着天花板发呆。听到脚步声,他往门口瞥了一眼,若无其事道:“来了?”   蔡有阳“嗯”了一声,低着头慢慢走到床边,坐在陆沣边上,看了看他平静的面容,好半天才鼓起勇气,小声问道:“给我透个底呗?真的假的?”   陆沣道:“真的……你会怎么办?”   蔡有阳一颗心高高悬起,又重重落下,他推了推陆沣的肩膀,松了口气,笑着说:“果然是骗爸妈的……你吓死我了。”   陆沣摇头:“是真的。”   蔡有阳的笑容僵在脸上:“啊?”   陆沣望着他道:“刚没好意思跟妈讲,医生说,应该是我父母一直催婚,所以才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压力。”   蔡有阳吓呆了: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   门外,偷听的陆家父母对视一眼。玉玲泪流满面,神色愧疚,后悔极了。陆崇华皱眉,若有所思。   门内,陆沣道:“这要问你了,蔡老师,我这病,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你……怎么办?”   蔡有阳难过地低着头,没看到陆沣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。陆沣抬手摸了摸蔡有阳的后脑勺,感受着手底下柔软的触感,心想,等会儿他的父母听到蔡老师的回答,就会知道,关键时刻,到底是谁对他不离不弃了。他对蔡有阳是很有信心的。   他正想着,蔡有阳抬起头,坚定地说:“你放心……”   陆沣觑着开了条缝儿的房门,心想,听着吧……   “……我也可以在上面的。”蔡有阳面色冷静地说出了下半句话,双手却因为激动有点发抖。 第2章   陆沣望着虚掩的房门被人悄悄关上,听着房间外两人蹑手蹑脚离开的声音,一时有些恍惚。他抬眼看向蔡有阳,哑着嗓子问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也许是他听错了,毕竟好几年了,蔡老师从来没有对自己的“能力”表示过不满。现在,他才“不行”没几分钟。   蔡有阳偷偷瞄了一眼陆沣的屁股,收回视线时却注意到后者身体紧绷,神色有些严峻。他心中一惊,回忆起往日种种,蓦地出了一身冷汗。陆警官不会是在试他吧?要是他真的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,会不会像他们刚交往的时候那样,把他做得下不了床?   蔡有阳不禁心生警惕,把那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压下去,试探道:“我的意思是,你压力这么大,躺着就行,苦力活……就让我来做吧。”他看着陆沣,心想只要他的脸色有变化,就立刻改口,说自己只是想试一次骑-乘而已。   陆沣脸上看不出喜怒,显得有些高深莫测。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,蔡有阳会意地躺下,枕在他的臂膀上。   陆沣将蔡有阳往怀中拢了拢,低下头,嘴唇几乎贴着后者的耳朵:“体力活是什么?”他好像确实不知道似的,平静地问道。   蔡有阳虽然有心借此机会咸鱼翻身,但太直白的话还是说不出来,而且也怕陆沣是假的“不行”,所以只敢含蓄地说:“你知道的。”他把脸贴在了陆沣的胸膛上,抓着陆沣睡衣前襟,小声补充道,“是爸爸……不放心你。”反正陆崇华也不喜欢自己,这个锅就让他背了吧。   陆沣看着怀中人红透的脸蛋,忍不住吮了他耳尖一下,随后右手熟练地钻进了他的衣服里:“到底是爸爸不放心,还是你不放心?”说着,惩罚似的在蔡有阳的臀尖轻轻掐了一把,随后就打开枕边的润滑剂,打开后涂在了手指上……   蔡有阳一哆嗦,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。   ……   “现在放心了?”陆沣抽出手,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洗,擦干后重新上床,搂住仍在失神的蔡有阳,捏住他的下巴,将他的脸轻轻抬起,在唇角舔了一口。   蔡有阳好像还没从刚才的余韵中回过神来,呆呆地看着陆沣,无意识地说:“放心什么啊?”   陆沣摸着蔡有阳的脸颊,压低了嗓门,用他平时最喜欢的声线说:“你看,我只用手,也可以让你舒服。”   蔡有阳睁大了眼睛,羞臊到说不出话来。手指什么的……说得他好像欲-望很强烈似的……   陆沣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皮,温柔道:“睡吧,别想太多,只要没有压力,我很快就会好起来,给你更多快乐。”   蔡有阳听着他的声音,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。半梦半醒间,他突然想到,今天晚上,陆沣真的没硬。他舒服了,可陆沣却没有得到纾解。一天两天无所谓,但时间长了呢……和谐的性-生活,在家庭关系中也是很重要的环节呢……   “现在,轮到我让你舒服了……”蔡有阳嘟哝着挺了挺腰。   陆沣看了眼缠在自己身上磨蹭的某人,脸色有点不好看。还没死心?他都暗示了,只要过段时间他父母妥协,不再给他安排相亲或者催他分手,他的病就会好了。看到蔡有阳执着地挺着腰,陆沣突然怀疑起这个方法的可行性。他将大腿从蔡有阳双腿中抽出,用枕头替代自己,看到蔡有阳仍在持续地顶着枕头,说着梦话“我厉害吧”。他摇摇头,默默下了床,走到卫生间,给罗让打电话。   罗让好像被打断了一件重要的事,语气很恶劣:“半夜扰民,小心我举报你啊!”   陆沣大概猜到他现在在做什么,如果不是他出的那个主意,自己现在也正在做这件事。“你的主意不行。”他的心情也变得很差。   罗让“靠”了一声:“你告诉蔡老师啦?”   陆沣:“没,他兜不住事儿,容易露馅。”   “那还怕个毛。”罗让对陆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是比较有信心的。   陆沣低头看了看胯-间微微起来的部位,因为刚才蔡有阳一直缠着他,他就有点忍不住了。他道:“我照你说的,自己弄了几次,但还是……”   罗让语气微妙:“哦?弄了几次啊?”   陆沣敏锐地察觉到一场男人的较量已经开始,沉思片刻,冷静道:“不算多,也就六七次。”   罗让沉默了片刻,讥笑道:“怪不得还有反应,我平时至少十次,才勉强泻个火,你这六七次,才哪到哪啊?”   陆沣也沉默了片刻,然后反问道:“这话你自己信吗?”   罗让“切”了一声,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。   陆沣摇摇头,回到卧室,看到蔡有阳仍夹着枕头,腰一挺一挺的,嘴里还在说梦话。   陆沣走过去,弯腰拍拍他:“蔡老师?”好像被梦魇住了。   蔡有阳紧皱着眉,神情痛苦:“小沣沣……你夹得我好疼……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他深吸了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心情,然后趁夜翻出了家中的私藏。他把那些形状不一、大小不同的“玩具”放在蔡有阳的枕边,等他明天早上醒来,自己挑选一个。   他现在才知道,蔡老师是一个重-欲的人,看来以前他都太克制了,以后应该放开一点。 第3章   蔡有阳睡了个好觉,醒来听到卫生间有水声,走过去一看,陆沣正在洗枕套。他疑惑地皱了皱眉,心想为什么要这么麻烦,拿到楼下洗衣机里洗不是很好吗?   陆沣抬头看了他一眼,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,解释道:“昨天晚上你射在上面了,被爸妈看到,不方便。”   蔡有阳“啊”了一声,昨晚做的梦断断续续想了起来。他好像梦见自己是个皇帝,而陆沣是他的男宠来着……所以他是把枕头当成陆沣了吗?   蔡有阳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?”   陆沣瞥了他一眼,没说话,从水里捞起枕套拧干,拿了个衣架挂阳台上去了。   蔡有阳更加忐忑,心不在焉地洗漱完,才走出卫生间,就看到陆沣已经忙完,在床边坐下了。“还不下去吃早饭吗?”他问。   陆沣把他拉到床边,对他说:“你昨天没有满足,现在挑一个吧。”   蔡有阳一愣,顺着陆沣的目光看去,有的又粗又长,有的布满颗粒,还有的……他倒吸一口冷气,脑子瞬间清醒了。昨天他肯定说梦话了,而且还被陆沣听到了。   蔡有阳忙服软:“我不是故意的,那只是梦而已。”   陆沣道:“你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?”   蔡有阳摇头。   陆沣道:“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在上面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   蔡有阳心中一喜,可余光看到那些面目狰狞的道具,又吓得一哆嗦。陆沣想抓他的小辫子?没那么容易。   蔡有阳真诚地说:“不,我就是喜欢在下面,你怎么能让我这个纯零做攻呢?我相信你只是暂时不行,真的。”   陆沣摸了摸他的头:“心里话?”   蔡有阳使劲点头。   陆沣把手里拿的东西塞进蔡有阳手心,松了口气,道:“我本来都准备自己去做润滑了,既然你不介意,那就没关系了。”   蔡有阳呆了呆:“自己……润滑……?”   陆沣刮了刮他脸颊:“总不能太委屈你。”   蔡有阳悔得肠子都青了:“我……反悔行吗?”   陆沣摇头:“机会只有一次。”   蔡有阳扑到陆沣怀里,有点想哭,多好的机会,就这么被他错过了:“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。”他苦苦哀求,希望陆沣能心软。   “不行。”陆沣将他抱了个满怀,却依然坚持立场不动摇,“人一定要讲信用。”他正气凛然地说,“你都说了,自己是纯零,我不会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。”   蔡有阳诚恳道:“偶尔勉强一次,也可以。”   陆沣摸着蔡有阳的后背,克制着自己的欲-望,仍然表现得很正直:“不行。”他说,“我不是那种人。”   蔡有阳就没办法了。这种事,要是陆沣不愿意,他怎么也不可能勉强得了的。他的无数血泪经验都告诉他,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。   吃完早饭陪玉玲包饺子,看着饺子一个一个下锅,他突然想通了,其实陆沣根本就没想过让他反攻,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拿出一堆可怕的道具吓他。   可恶。   蔡有阳有点生气,本来想告诉陆沣,有硬币的饺子上都有特殊的标志,这一气,他就不打算说了。新的一年,所有福气都是他的,才不要分给心机的陆先生。   蔡有阳正为早上的事气恼,几乎不进厨房的陆崇华走了过来。陆崇华看了看玉玲,用眼神示意她出去。   玉玲说:“我知道你要问小蔡什么,我也要听听。”   陆崇华不自然地咳了咳。当着老婆的面,询问孩子的私房事,真的很尴尬。但陆沣到底行不行,这件事实在太重要了,再尴尬,他也得搞清楚。   陆崇华低声道:“小蔡啊……”   蔡有阳头一次听到他这么和蔼地叫自己,有点拘谨地说:“什么事啊?”   陆崇华看了看玉玲,更小声了:“昨天晚上……”   蔡有阳顿时脸红了。   陆崇华心中一喜,觉得蔡有阳这个反应,陆沣可能还是行的,忙道:“昨天晚上,你和陆沣……”   蔡有阳也明白他要问什么了,小声道:“我们没做。”   陆崇华白了脸:“那他的那个……”   蔡有阳摇头:“起不来了。”   陆崇华脑中轰的一声,有点撑不住了。还好玉玲扶了他一把,不然他可能已经倒了。他一直都不觉得陆沣会真的不行,可现在,事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。以他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,蔡有阳没有说谎。   也许是经历了一晚上的调节,玉玲表现得很沉得住气:“也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。”她说,“陆沣没病没灾,多给他补补,总能好起来的。”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,不至于就这么变闺女了。   陆崇华也缓过来了一点,拍着蔡有阳的肩膀说:“小蔡,这件事还需要你的帮助,希望你……不要计较我们犯过的错误。”   蔡有阳摇头:“不会的,我会配合的。”   陆崇华见他毫无芥蒂的模样,心里一阵感动。本来还想提醒他,别把这事泄露出去,现在看来,不用了。   但他的一点点感动很快就消失了,因为蔡有阳接着说道:“爸,妈,既然陆沣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才不行的,以后你们千万别想着给他找女朋友了。你们想,他爱的永远是我,可又不能顶撞你们,在我和你们中间夹着,心里多苦啊。”   陆崇华一僵,玉玲也把夸蔡有阳的话全部咽了回去。夫妻俩对视一眼,都觉得这孩子真能顺着杆子往上爬。老一辈的思想里,做人是一定要谦虚的,就算陆沣的确是情根深种,但这种话,怎么能自己说出来呢?   陆崇华接不上话,僵了半天,转身去找珍藏已久的鹿-鞭-酒了。玉玲神色复杂地看了蔡有阳一眼,继续做羊肉汤去了。   还是假装没听到吧……   蔡有阳见二老使出鸵鸟战术,想了想,觉得这样不行,要是他们还不死心,继续给陆沣相看老婆怎么办?陆沣压力已经够大了。   他想着,就去书房找到正在看书的陆沣,坐在他身边,挽着他的手臂,温温柔柔地说: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,我都不会离开你的。”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承诺减轻陆沣的心理压力,让他尽快好起来。   陆沣放下书,转身将蔡有阳抱到腿上坐好,搂着他的腰,问道:“爸妈又给你脸色看了?”他想着,如果这次还是不能让父母改变态度的话,他只能改用更为激烈的手段了。   蔡有阳很喜欢陆沣温暖的怀抱,将头靠在陆沣的肩膀上,说:“没有,他们比以前好多了,爸都不叫我‘喂’,而是叫我‘小蔡’了。”   陆沣看到蔡有阳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改变就很高兴,心中不满,道:“明天我们就回家,不在这待了。”   “别啊。”蔡有阳吓了一跳,忙直起身,“才有点好转,这么快就走,爸妈又该生气了。”   陆沣脸色黑黑的,却没有继续说回家的事了。   蔡有阳放下心来,重新靠到陆沣肩上,说:“你真的心疼我,不如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吧?”   陆沣眉心一跳,一下子就猜出这个心愿是什么了。“不行。”他果断地说,“蔡老师,你教过‘言必信,行必果’这句话吧。”   蔡有阳咬了咬唇。平时很好说话的陆沣,涉及到床-上问题,总是这么专横。他一把推开陆沣,跳下他的大腿,使出杀手锏,双眼含泪地问: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?只是一个体位问题,有这么重要嘛?”   陆沣不说话,面色也毫无动摇之意。体位问题,自然是根本问题,当然很重要了。   蔡有阳见哭也没用,就抹抹泪,怒气冲冲地离开了。他不仅要把有福气的饺子吃光,还要把鹿-鞭-酒、羊肉汤全喝光,不给陆沣补身体的机会,这样时间长了,说不定都不用他要求,陆沣就乖乖躺平了。 第4章   蔡有阳打给曾经的同事,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。“余老师,你就没有想过攻罗让一次吗?”他这么问,想给自己找一个反攻同盟。   余希声避而不答,巧妙反问:“你和陆沣之间出了什么问题?”   蔡有阳扭扭捏捏,不肯诚实相告。他不想让第五个人知道陆沣不行了,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。“没有问题。”他想了想,理直气壮地说,“大家都有丁丁,凭什么一定是我在下面?”   余希声想到蔡有阳细细瘦瘦的胳膊和大腿,以及白白嫩嫩的脸蛋和肚皮,倏地收声,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。   蔡有阳狐疑:“余老师,你那里信号不好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余希声想了想,还是决定支持蔡有阳,善意的谎言也是有必要的,“你加油,可以的。”   蔡有阳很信任他,听到他的鼓励,胸中热血微微沸腾:“谢谢你。”他结束通话,放下手机,遥望远方,仿佛已经看到陆沣俯首翘屁股的一幕,激动之下,忍不住捶了一下手心。   身后有人道:“看什么?”   不用回头,就知道是陆沣。   蔡有阳岿然不动,自认此时背影高大,十分帅气。他昂起头,踌躇满志道:“看——那美好的未来。”   本就是日薄西山,他话音刚刚落下,夕阳就彻底沉没,黑暗渐渐笼罩天地。景不衬情,他稍感尴尬,灰溜溜回头,却看见英俊的恋人站在阴影中,神情高深莫测。   蔡有阳疑惑地晃了晃手:“怎么了?”   陆沣摇头,走过来牵起他,带着他往餐厅走去:“该吃晚饭了。”   蔡有阳吃完晚饭,躲在卫生间里,登上淘宝,买了一些东西。手铐、绳子、安眠药……   陆沣敲门:“好了没?我要洗澡了。”   蔡有阳做贼心虚,应道:“快了快了!”然后飞快下单,付款后删掉购买记录和搜索记录,以免被陆沣发现。他按下冲水的按钮,在“哗啦啦”的水声中,心跳越来越快。怎么样避开陆沣去取货,怎么样骗陆沣吃下安眠药,执行起来都很困难,还需要再仔细思考。   陆沣安静地等待一会儿后,重新敲门,声音中带了点儿着急:“是不是拉肚子了?我去给你买药。”   蔡有阳一愣,心中突然涌起愧疚之情。陆沣一心爱着他,他却惦记着陆沣的屁股。可怜的陆先生,他想,忙跑去打开门,放陆沣进来。   “只是有点便秘。”他随便找了个借口,就抱住陆沣,踮起脚,将下巴搁在陆沣的肩窝里,脸颊贴在陆沣的脖子上,“你一定要记得,不管我做了什么,都是因为喜欢你。”   陆沣回抱住蔡有阳,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,神情若有所思。卫生间里没有臭味,蔡老师刚刚不是在上厕所。   每次干了坏事,都立刻跳到怀里来撒娇。陆沣总结了一下蔡有阳的行为模式,偏过头在他额角轻轻一吻,心想,如果你非要送上来,那也没办法。比起“让父母相信自己不行”这个破计划,当然还是把这只笨蛋吃掉比较重要。   陆沣给罗让打电话:“你的计划不行。”   罗让这回没在“忙”,便有了一些耐心,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:“有我罗二哥给你当参谋,怎么可能不行?”   陆沣叹气:“你不懂。”   罗让道:“我怎么不懂?你不知道,一开始我爸也不同意,结果怎么样?还不是被我设计了。我跟你说,以你父母那种传统的性格,就得这么着。不信你等着看。”   “不是,问题出在蔡老师身上。”陆沣道,“他每分钟都要勾引我一次,我实在忍不下去了。”虽然语气无奈,却带着淡淡的炫耀。   罗让冷笑:“刚刚我看到余老师在跟他打电话,我想他恐怕不是来取经怎么勾引老公的吧。”   陆沣微微皱眉:“他们聊了什么?”原来那通电话是打给余希声的。余老师一向稳重,怎么会跟他一起胡闹?   罗让道:“谁知道?余老师不让我听。我猜不是好事。他以前有事从不避讳我,都是被你家蔡有阳带坏了。你就不能给他上上规矩?你看我,在家说一不二……诶余老师,要出门咋不跟我说一声儿?等会儿我马上来……”   电话突兀地挂断了。   陆沣摇头,他也不想跟这个夫纲不振的人聊下去了。蔡有阳想干的事,无非就是反攻,他还不清楚?   陆沣决定静观其变,任由蔡有阳蹦跶。   过了几天,蔡有阳果然找了个借口溜出去,中午回家的时候,背包鼓鼓囊囊,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。陆沣见他吃饭的时候总是瞄自己,估计他要行动了,就塞给爸妈两张购物卡,请他们出门休闲。   陆沣清清楚楚看到蔡有阳眼睛一亮。   果然还是回自己家好,陆沣想,在这里太受拘束了。他目送蔡有阳上楼,一边收拾碗筷,一边等待蔡有阳出招,同时希望他能动作快一点,在爸妈回来前展开行动。   二老都退休了,老让他们听墙角,确实不好意思。   结束清洁工作后,陆沣坐到书房里,打开龙勃罗梭的《犯罪人论》来读。他很久都没有读完一页,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,不知不觉就开始计时。一秒钟、两秒钟……一分钟、两分钟……计时到五分钟,他有些心浮气躁,计时到十分钟,他忍不住站了起来。   实在太慢了,陆沣失望地想,枉费他帮忙清场。他轻轻走上楼,想看看蔡有阳在做什么。来到卧室门口,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,只见蔡有阳两只手都被手铐铐住,正艰难地狂翻快递箱:“居然没有钥匙?”蔡有阳一脸难以置信。   陆沣看着蔡有阳惊慌失措的样子,叹了口气,默默下楼取了一根铁丝,再重新上楼,开门进去。 第5章   蔡有阳只是想试试手铐好不好用,却没想到,卖家居然没把钥匙一起发过来。当时,他把自己双手拷上,试着挣脱,没有成功,就放下心来,转身去快递箱里找钥匙。   找了半天,箱子翻了个遍,钥匙呢?   没有。   蔡有阳把快递箱倒过来,甩了甩,说明书和塑料袋慢悠悠地飘落到地上。他呆了一会儿,低头看了看被铐住的双手,开始着急起来。他不甘心地继续找了一会儿,又试图学着那些电影主角一样,先把大拇指关节卸下,将手从手铐中抽出来,再把关节装回去。这个操作难度略大,第一步都还没执行,他的手腕就已经被手铐磨红了。   陆沣是在这时走进房间的。   蔡有阳正专心对付手铐,突然感觉手腕被握住,差点吓得叫出声来。抬头看到是陆沣,他硬生生压下嗓子口的尖叫,心里七上八下地想,怎么办,陆沣会不会问他为什么买手铐?   陆沣没说什么,拿着铐链,将铁丝顶部弯曲成L形,插-进钥匙插-孔拧了拧,掰正形状,重新插-进插-孔里,顺时针轻轻一转,就打开了一个铐环。蔡有阳看得目不转睛,满心崇拜,乖乖等他打开另一个铐环。   陆沣在他星星眼的注视下,“咔哒”一声,将另一个铐环套在了床头灯的灯柱上。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他右手吊在灯柱上,茫然地看着陆沣,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无辜,心里却凉飕飕的。完蛋了,陆沣那么聪明,肯定猜到他买手铐的目的了。   “喜欢这么玩?”陆沣环起双臂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开始审问,“说吧,想用手铐干什么?”   蔡有阳有点腿软,不合时宜地想,他男朋友面无表情的样子真帅。但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,他战战兢兢地摇头:“没想干什么。”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,对陆沣说,“你过来一点嘛。”他一时编不出可信的理由,就想利用自己的美色迷惑陆沣了。   这时他余光瞥到瓷砖上模糊的影子,突然有点信心不足。   陆沣本来想给他一个教训,听到他撒娇,气势就撑不住了。他走到蔡有阳身边坐下,坚持地板着脸,冷冰冰地说:“有没有编好理由了?”   蔡有阳把脚伸到陆沣怀里,用脚尖戳了戳陆沣的那个,装作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还不是为了你,你还凶我。”   陆沣差点被他戳硬了,却没有阻止他青涩的挑逗,只是目光深沉了许多:“为了我?”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问。   蔡有阳心想,反正陆沣都不行了,就算想做不和谐的事,也只能用手,不会像以前一样,把他做到瘫在床上爬不起来。   于是蔡有阳放飞自我了。他跟陆沣隐晦地表达了尝试S-M的想法。当然,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自己,而是为了刺激陆沣的欲-望。   于是陆沣果然被刺激到了。   蔡有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海-绵-体缓缓膨胀,变长变硬,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,就已经被堵上了嘴。   一直到黄昏将近,双人大床才停止晃动。   蔡有阳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,脖子、后背、大腿,凡是露在被子外的地方,都印满了吻-痕。陆沣将他抱到浴室,里里外外洗了一遍。他有心抗议,想要自己洗,可是手软腿软,根本无力反抗。刚洗完澡,陆沣就听到楼下传来父母的声音,便用大浴巾裹住他塞回了被子里。   “我把晚饭拿上来。”陆沣说。   蔡有阳本来都要睡着了,听到这句话立马清醒了。他不能下楼吃饭怪谁啊?还装这么体贴!他气愤地爬起来,一挺胸膛,倔强地说:“我就要下楼吃。”   陆沣看到他坐起来后,被子从肩头滑落,白嫩的身体上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迹,心中一动,当下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站姿,冷静道:“好的。饭好了叫你。”然后就准备下楼做晚饭了。   蔡有阳叫住他,冷冷道:“你骗我的事,我们晚上再算。”虽然被做得腰酸背痛,但他抓住陆沣的把柄了,他要威胁陆沣,嘿嘿嘿……   陆沣点头:“可以。”他一本正经地说,“我忘了告诉你,昨天去复查,医生告诉我,我的心理问题更严重了。”   蔡有阳斜眼,不想搭理陆沣。编,接着编,信了算他输。   陆沣在蔡有阳谴责加鄙视的目光中,淡定地说:“之前我压力太大,不能过性-生活,把自己压抑得太狠了,反而对性-生活产生了依赖心理。”看到蔡有阳满脸惊悚,他体贴地点到为止,微笑道,“晚上我们继续讨论这个话题,现在我先去做饭。”   蔡有阳有那么几秒头脑一片空白,回神后四个关键字在脑中挥之不去——   晚、上、继、续。   他“咚”一声倒回床上,悲愤地拿起手机,打开论坛:   “求助:男朋友丁丁太大时间太长技术太好怎么办?”   很快有了一条回帖:   “你可以把他送给我。”   蔡有阳顿时心塞,“啪啪”按键手速飞起,一秒回复:   “我不。” 第6章   年初二,家里还剩了不少腊肉咸鱼什么的,但蔡有阳不爱吃这些,陆沣就另给他做爆炒羊肉、党参猪脚汤。玉玲见都是补肾的,以为他是做给自己补身子,心疼得不得了,让他赶紧上楼歇着。陆沣想得深些,考虑到家里“婆媳关系”不算融洽,他要说是给蔡有阳吃的,难保玉玲不会有意见。   他看了看窗外渐黑的天色,才想起来似的,问玉玲道:“昨天听你说院子里种的小青菜该浇水了?”   玉玲一拍掌:“差点忘了!”她近日丢三落四,脑子里只能记住一件事,急冲冲拿上水壶去了后院,做饭的事就抛在了脑后。   陆崇华坐在客厅看电视,广告时间有点无聊,刚回头就看到这一幕。他探头望了望厨房,心里不大爽快。堂堂刑警队长,正科的级别,肩上两杠三星扛着,走哪儿不是威风八面的?非在后厨窝着,瞧这点志向。   陆崇华关了电视机,朝陆沣喊:“过来,爸有事跟你说。”   厨房里油烟机“嗡嗡”地响着,灶上两个锅都在用,左边的砂锅肚子里汤沸了,发出“嘟嘟”的声儿,右边的油锅烧得热热的,“噼里啪啦”爆起了油珠。   陆沣完全没听见爸爸的呼喊,井井有条地干着自己的活。先到左边,把砂锅的火关小了,再拿起切好的生姜、大葱,倒进右边的油锅里,翻炒稍许,估摸着有八分熟了,加点油,把洋葱放进去煸一煸,等葱香味儿飘出来了,立刻将一早腌好的羊肉片倒进去,加一勺红酒、一勺老抽,翻炒几个来回,羊肉变了色,鲜香味挡都挡不住地往鼻子里钻。   眼看差不多了,陆沣关了火,拿了个青花底的盘子,将羊肉盛起来。刚准备送到餐厅去,就感觉边上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。   他抬头一看,陆崇华站在旁边,不知看了多久。   陆崇华以一声沉重的咳嗽作为开场白,张口就要训人。他满肚子“君子远庖厨”,只等陆沣消停下来,却没想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,于是他心中更生起了无名怒火,立时就要发作起来。   陆沣见他神色阴沉,想来也不会有好话,便将手中那盘爆炒羊肉塞他手上,说:“正好爸,菜你端餐厅去,我这抽不开手。”   刚出锅的炒羊肉冒着热气,香味能把人的馋虫全勾出来。陆崇华一大把年纪的人,闻着味儿居然就要流口水了。   陆沣又塞给他一双筷子:“您先尝尝。”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了厨房。   陆崇华不由自主地端着炒羊肉到餐厅坐下,照着陆沣的话夹了一筷子,羊肉鲜嫩至极,只吃一口便令颊齿生香,此时再来一碟花生米、二两黄酒,岂不是比神仙还快活了?   玉玲浇完水回来,看到陆崇华兴冲冲穿好衣服准备出门,纳闷地叫住他:“这么晚了,出门有事啊?”   陆崇华:“买点花生米。”   “家里有啊。”玉玲用“你这个败家爷们”的眼神瞅了他一眼,去冰箱里翻出了花生米,顺道把年前剩下的半瓶绍兴花雕给他烫了。   陆崇华赶紧把自己喝酒的杯子找出来,双手捧着让玉玲给他倒一杯。于是他吃着花生米喝着热乎乎的黄酒,偶尔夹上一筷子羊肉,过上了比神仙还快活的生活。   玉玲把他安顿好,回头想帮儿子打个下手,却发现已经没了自己能干的活儿。“汤怎么样了?”她有点不甘心地问。   陆沣摆手:“我盯着呢。”   “小蔡呢?”玉玲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,“我叫他去。”   陆沣想着到这会儿了,蔡老师也该缓过来了,就道:“待会儿吧,等汤好了我就去叫他。您去看会儿电视,我这儿没什么事。”   玉玲悻悻道:“好吧。”然后落寞地看电视去了。   陆崇华远远地道:“玉啊,给我调那个十一台。”他说的是中央戏曲频道。   玉玲鄙视道:“听得懂么你?”就他还听戏?附庸风雅,贻笑大方罢了。   玉玲没搭理陆崇华,熟门熟路地转到了芒果台,正好演到男主角痛失爱人的剧情。玉玲鼻子一酸,从桌上抽了张餐巾纸,擦了擦眼泪,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。   陆崇华气得鼻子都歪了,突然听到脚步声,抬头一看,蔡有阳正扶着腰艰难下楼。儿子拿盘炒羊肉打发了他,老婆不理他……   陆崇华难得和蔼地朝蔡有阳招招手:“小蔡,来这里。”然后转脸就朝陆沣喊,“小蔡起来了,添一副碗筷。”   蔡有阳惊奇地看着陆崇华,扶着楼梯扶手一时都不敢乱动。今天是怎么了?要说因为过节,前几天老头还给他脸色看呢。   陆崇华怪道:“叫你来你就来,站那儿不动干什么?”他点点桌上的炒羊肉,“陆沣做的,尝尝他的手艺。”   蔡有阳迟疑片刻,看到陆崇华面露不虞之色,忙点头:“哦哦。”然后硬撑着直起腰,一瘸一拐地下了楼,坐到了餐桌前。   陆沣端了一个小碗出来:“你看看火候到了没。”   蔡有阳吸了吸鼻子,好香。接过碗,金黄的汤面上飘着党参和红枸杞,拿汤匙舀了一勺,哇,还有猪蹄。前后一两个小时的工夫,猪蹄早就炖烂了,蔡有阳吃了一口,口感QQ的,软软的。炖猪蹄难在掌握火候,火候不到,咬不动,火候过了,容易油腻。这一碗火候正好,骨酥而不渣,肉肥而不腻。   蔡老师顾不得为人师表,吃得满嘴油光,一身郁气一扫而光。“再来一碗。”他大喇喇地一伸手,使唤起陆沣来。   陆沣回厨房,又给他盛了一碗,然后低声道:“现在多吃点,晚上坚持的时间也要长一点。”   蔡有阳顿时领悟到他邪恶的意图,看着香喷喷的汤,突然有点食不下咽。他想装作胃口不好的样子,却架不住陆崇华催促的眼神,转眼间就把第二碗汤喝完了。   陆崇华满意地点点头,觉得总算有人听自己的话了,心情就变好了。他心情一变好,就继续就着花生米吃小酒了。   蔡有阳呢喝了两碗汤,肚子有点饱,就中场休息一会儿,拿起手机玩了起来。他发的帖子又有人回复了,有人说他吹牛,有人说他活在梦里,最过分的是竟然有人怀疑他是丑人多作怪。   蔡有阳有点郁闷,关了论坛,发了条微博:“我男朋友做了猪蹄汤给我喝,再这样下去就要胖成球了,真烦。”   他的粉丝都是互关的好友,看到这条微博,有的骂他秀恩爱赶紧滚,有的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,他美滋滋地回了几条,突然收到一条来自陌生账号的评论。   用户181xxxxxxxx:嫌烦就送给我吧。   蔡有阳顿时气到,心想怎么微博上也有这种人,都不认识的,就要来抢男朋友。他打了一大段字来骂这个人,快发出去的时候又觉得没气度,显得自己怕了对方似的。于是他想了想,就跟之前一样,高冷地回复两个字:不给。   用户181xxxxxxxx飞快地贴上了自己的照片,恳求道:那就帮我介绍一个吧。   蔡有阳见他改了口风,本来都想随口答应了,结果仔细一看,居然是个男的,而且还挺好看的。   这时,陆沣把饭菜端上了桌,说可以开饭了。   蔡有阳赶紧退出微博,把手机藏了起来。比他好看的男的?不存在的。 第7章   玉玲发现,她就去看了个电视,一集都没演完,自家老头就叛变了。看到陆崇华又要给蔡有阳夹菜,玉玲用力拉了他一把。他居然还甩开她的手,问她干嘛。   玉玲被他气到了,吃完饭,等陆沣跟蔡有阳上楼了,掐着陆崇华的胳膊问:“你接受小蔡当你儿媳了?那么亲热干嘛?”   陆崇华却道:“人小蔡挺好的,懂事。你以后别给他脸色看了。”   玉玲手一松,惊愕地看着陆崇华。   楼上,蔡有阳坐在床边吹头发,陆沣躺在床上看书。蔡有阳头发吹到一半,想起陆崇华态度的变化,关了吹风机,回头问陆沣:“诶,你觉不觉得,爸开始接受我了?”   陆沣“嗯”了一声,眼睛没离开书。蔡有阳一把夺走,道:“跟你说正事。”   陆沣两手空空,只得抬头看他,道:“说什么?这不是迟早的事。”   “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呢?”蔡有阳还是想不通,踢掉了脚上的拖鞋,挤到陆沣身边,攀着他的肩膀摇了摇,“你又干什么了?跟爸说,我治好了你的隐疾?”   陆沣:“没,我还没告诉他们我好了。”   蔡有阳忙道:“那就先别说。等过段时间,他们真着急了,咱们再说,就说……就说……经过我的不懈努力,你终于……行啦。你猜他们会不会很高兴?”   陆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心想原来他还没反应过来,什么隐疾啊,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。   蔡有阳见他神情古怪,兴奋变成了沮丧:“我也不想骗爸妈啊。”他扭过头不高兴地撅了撅嘴,转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情,“陆沣,我有点着急了,但这不能怪我,对吧?”   “没怪你。”陆沣捏了捏他的脸颊,“我是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。”   蔡有阳转忧为喜,连连点头:“是吧是吧?”   陆沣“嗯”了一声,按住他的后脑勺,亲了他一下。他心情正好,便反手搂住陆沣的脖子,延长了这个亲吻。浅尝辄止,变成了黏答答、湿漉漉的长吻,很快,温暖的室内就火热起来了。   陆沣假期很短,年初三就归队了。蔡有阳当然跟他一起走,两人在市局附近是有房子的。临走的时候,蔡有阳被玉玲拉着手,教了不少补-肾的土方子。   回到自己的小家,蔡有阳觉得浑身都放松了,没骨头似的往床上瘫。陆沣把他拎起来,丢个小板凳给他,让他去阳台上坐着,晒晒太阳。他坐在角落里,看着陆沣把被子和枕头抱出来晒,要去帮忙,被陆沣嫌碍事,只得缩回自己的小板凳上。   他闲得无聊,懒洋洋地刷朋友圈,看到余希声发了个小视频,大黄生了一窝崽,一共有……一二三四五,一共有五只。小土狗还没睁眼,在妈妈怀里爬来爬去,凭借直觉寻找奶水喝。   蔡有阳看了好几遍。有一只小土狗眼睛有点睁开了,半眯着,像在笑似的。它的鼻子是湿润的,舌头是粉红的,在嘴巴外露了一小截,像是收不回去似的。   陆沣走过来:“看到什么了?”   蔡有阳赶紧把视频给他看,一共不到十秒,短得很。蔡有阳指着那只土黄色的小狗,对陆沣说:“是不是很可爱啊?”   陆沣跟他处了七八年,他这儿屁股一翘,陆沣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了。“想养?”陆沣请他认清现实,“我们家一共八十平,你觉得养的下一只狗吗?”   蔡有阳看了看满满当当的房子,不甘心道:“养狗又不要多大的地方。”他走到边边上画个圈,“这里搭个狗窝,放个狗盆就好了。”   陆沣道:“你要给狗洗澡,教狗定点排便,换季的时候,会掉很多毛,你要天天打扫……”   “……”蔡有阳沉思片刻,若无其事道,“仔细看看,也不是那么可爱嘛,土里土气的,算了算了,还是以后有钱了再说。”   陆沣点点头,转身扫地去了。   蔡有阳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遍小狗,就想退出微信了,但他才点了个返回,就发现余希声又发了条朋友圈,这次的朋友圈,是关于他们家的小朋友的。十一岁半的郭留连,已经长出了少年的模样,婴儿肥的脸颊瘦了一些,比蔡有阳上次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不少。小小的少年穿着黑白太极服,有模有样地比了个起手式,打了一套少林长拳,招式非常漂亮。   蔡有阳看得眼睛都不眨了,陆沣见他半天没动静,就走到他身边,默默看了一会儿。然后陆沣就给罗让发微信了。   “能不能让你老婆先别发朋友圈了?”   罗让:“?”   陆沣叹了口气。狗也就算了,小孩可不是说养就养的呀。 第8章   蔡有阳羡慕有狗也有小朋友的余希声,陆沣看在眼里,却没办法满足他的愿望。他俩工作都忙,等过完年,谁能有空照顾宠物呢?至于小孩,那就更不用说了。   陆沣把手上的活儿放一边,跟蔡有阳仔细地分析了家里的情况。蔡有阳心里很痒,但条件不允许,当然能理解。他怕陆沣心里有疙瘩,挽着他胳膊,反过来安慰他:“我有你就够了,要什么狗呀猫呀的,平白占地方,还耽误我俩谈恋爱。”   陆沣摸着蔡有阳的头感叹:“当了几年老师,真的懂事很多啊。”他记得大学的时候,警校管得严,蔡有阳不能常常跟他见面,为此闹过好长时间的别扭。   蔡有阳纳闷地说:“我以前也这么体贴贤惠温柔大方啊,你说,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,我马上就改。”他看起来就像真的在反思似的。   陆沣在他的注视下,冷静地说:“我仔细想了想,并没有需要改的地方。”   蔡有阳脸色一瞬间晴朗了,但没有忘记必要的矜持,道:“有则改之,无则加勉嘛。”   “非要说的话,”陆沣想了想,“就是体力太差了,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,就……”   蔡有阳:“够了。”   陆沣一把抱起他,大步走向卧室:“这一点你真的得改改。”   “现在还是白天好不好?”蔡有阳急得捶陆沣后背。他屁股还在疼,一点都不想再做。这个被下-半-身支配大脑的男人,就知道拉着自己上床。   蔡有阳用看禽兽的目光看陆沣,陆沣本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,让他这么一看,心里还真的冒出火来了。   结果天不遂人愿,陆沣一脚才踏进卧室的门,手机就响起来了。蔡有阳从他兜里抽出手机,一看来电显示,忙推他肩:“你们副局长。”   陆沣一愣,接过手机,条件反射地立正了:“谈局!”   副局长:“假期过得怎么样啊?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副局长:“要不是出了命案,我也不会今天就来抓你。”   陆沣抬腕看了看表:“五点半准时赶到。”   副局长:“行,其他人也都叫上吧。”   陆沣:“是。”   蔡有阳看到陆沣挂了电话,就立刻给下面的小周打电话,还把证件、钥匙都找了出来,就知道陆沣是有任务了。   蔡有阳心酸酸地想,好了,现在他不光没狗、没小朋友,男朋友也要跑了。他打开鞋柜,把陆沣的皮鞋找出来,拂去上面落的灰,正打算擦个油,陆沣已经走过来了。   “来不及了。”陆沣说,穿上鞋,就准备走人。   蔡有阳下意识地“诶”了一声,想留人。陆沣回头望他,抱歉地说:“被子要你一个人收回来铺好了。”   “我刚想活动活动呢。”蔡有阳说,走上前仰起头,亲了陆沣一下,“路上小心,快到饭点了,点个外卖,别老吃方便面。”   陆沣“嗯”了一声,回亲了他额头一下,笑了笑,合上外套,打开门走了。走到楼梯口,他回头看了一眼,蔡老师果然还站在那,看着他的背影。他挥挥手,让蔡有阳回屋去。   蔡有阳点点头,等陆沣下楼了,关上门,走到阳台,慢吞吞收被子,眼睛却总往楼下瞅。不一会儿,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了,手揣在兜里,头微垂着,脊梁却是笔直的。   蔡有阳往前走了几步,身体贴在冰凉的瓷砖上,注视着陆沣远去的背影,有一点难过,又有一点自豪。   他男朋友是去维护国家稳定、保护公民人身安全的,嘿嘿……   蔡有阳趴在阳台上想,他的背影可真像一个英雄。   “英雄”打了个喷嚏,若有所思地回头,看到高高的八楼阳台上,蔡有阳迎着微风站在那儿,夕阳给他镶了个金色的边,整个人美好得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。   陆沣笑了起来,琢磨着晚上是不是带点花甲回来,给他的小王子当夜宵吃。市局附近有个夜市,做的锡纸花甲是香辣味的,但口味不重,正好能驱寒、暖胃。   就是保温有点麻烦,他略皱了皱眉,然后看了一眼手机,得知小周已经把人都叫上了,便加快了速度,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场了。他们小区停车场分地下和地上的,地上停车场免费,他就直接把车停地上了。   这时,他又收到一条短信,本以为是副局长在催了,没想到是蔡有阳给他发的。   “晚上要吃锡纸花甲,就你们警局边上那条老街的。”   陆沣不禁莞尔,一面觉得他们不愧是情侣,真的是心有灵犀,一面又想逗逗蔡有阳,就回道:“蔡老师,晚上吃东西,不利于养身。”   蔡有阳如他所料地着急了:“什么?吃花甲也能算吃东西么!我一定要吃,怎么办?”后面还配了一把刀的表情。   陆沣便装作受到威胁、不得不屈服的样子,回道:“好吧,给你带,行了吧?”   蔡有阳发了个“那还差不多”的表情,看起来挺得意的。   陆沣摇摇头,收好手机,打开车门坐上车,往市公安局去了。   家里,蔡有阳给昨天吵着要介绍对象的用户181xxxxxxxx发私信说,他男朋友又要给他买花甲吃,实在是很烦。   用户181xxxxxxxx一直在线,看到后回复说:“真的很羡慕你,所以可以给我介绍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吗?”   蔡有阳礼貌地说:“不好意思哈,这么好的男朋友全世界只有一个,已经变成我家的了。” 第9章   蔡有阳吹了一波自家男朋友,然后就发现,男人啊,是不经夸的。   晚上九点半,他收到陆沣短信:抱歉,今晚得睡局里了,下次给你带吃的,早点睡,乖。   还乖?乖你个头。   蔡有阳面无表情回短信:好的,么么哒。不用问,肯定是有大案子才赶不回来,他生气也没用。   接下来几天,陆沣都没回家,短信也很少回。好在快开学了,蔡有阳也有很多事要忙,不至于太失落。只是男朋友不在身边,闲的时候只能刷刷微博看看剧,久了总要无聊的。偶尔想出门逛逛公园压压马路,没人一块,也就没了兴致。百无聊赖之时,新认识的网友——用户181xxxxxxxx,频繁找他聊天,算是给他的生活增加了一些乐趣。   用户181xxxxxxxx年纪不大,没多久就把自己家底兜了个精光。他名叫严植,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,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,却从来没有谈过男朋友。   蔡有阳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小网友,网上交友要保持警惕,没事的时候多锻炼。有了好身材,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吗?   严植很相信蔡有阳,隔着网线记笔记。“找到男朋友的第一步:多锻炼。”   蔡有阳摸了摸自个儿柔软的肚皮,一点都不心虚。   几天后陆沣终于回家,却是胡子拉渣,黑眼圈快比熊猫还大的模样。蔡有阳心里嘀咕,一副肾亏的样子,不知道案子进展怎么样。   陆沣好像自带读心术似的,一边刮胡子,一边说:“至少满足你是够的。”   蔡有阳脸一红,随即不服气地嘲道:“最近压力不大吗?真的没有萎掉吗?”   陆沣笑了笑,好像没放在心上。但等他刮好胡子,洗好澡,就把蔡有阳拎过来按在了床上,让他切身体会了一下。   最后蔡有阳哭着说:“不萎不萎,你很强。”   陆沣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。   回家“吃完大餐”,陆沣就又赶着去回局里了。这次他带上了几件换洗衣服,看起来是要长期驻扎的样子。   蔡有阳心想,睡完我就走,生气,下次再也不夸他了。   然后到了下次严植再来跟他讨教怎么找男朋友的时候,他还是没忍住,拿陆沣当了例子。   这次严植竟然没有表现出羡慕和嫉妒,蔡有阳很吃惊,觉得有情况,旁敲侧击没两下,严植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他。   原来严植下班后跟同事一起去酒吧玩,在洗手间被人搭讪了。   蔡有阳忙提醒他,选择在洗手间搭讪的人,好像品味有点糟糕。   严植却有点听不进去,说那个人长得很好看,还给他看了照片。蔡有阳觉得长相也就那样,比起严植自己还是有差距。   严植紧张兮兮地说:“我应该是零号,没办法和你在一起。”   蔡有阳顿时不想理他了。 第10章   蔡有阳本来以为严植就是看到帅哥发个花痴,没想到才过几天,严植就跑过来告诉他,他们约会了。   蔡有阳赶紧提醒:“了解人家了吗?傻乎乎的,别被骗了!”   严植自信满满地说:“他不是这种人。”   “你有数就好。”蔡有阳这么说,心里却觉得他能有数就怪了。   开学前一天,陆沣回了家,蔡有阳把严植的事跟他说了,陆沣见他放不下心,就说:“他不是也在新城吗?问他什么时候有空,带上他家那位,我们四个吃顿便饭。”   蔡有阳道:“我是挺想替人家把把关的,可会不会太多管闲事啊?”   陆沣笑着摇头:“人民警察,管的就是人民的事。”   蔡有阳一呆,然后赶紧捧场,竖起大拇指说:“陆警官,觉悟真高!”   蔡有阳心里觉得自己是狗拿耗子,可严植听说他要跟自己见面,第一反应就是太好了,终于能面基了。   蔡有阳觉得这小孩警惕性真的太差,越发担忧起来:“带上你男朋友啊。”他像个老父亲似的嘱咐。   严植羞答答地说:“还不是呢。”   蔡有阳脱口道:“真的吗?!”   严植狐疑道:“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吗?”   蔡有阳违心地说:“没有没有,我特别希望你们在一起。”   严植甜蜜地笑了:“谢谢你,过几天你就知道了,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。”   严植的男朋友好不好,蔡有阳暂时不知道,但是新来的副校长好不好,蔡有阳有了切身的体会。  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开学第一天,这位新官刚露面,就宣布:为了提高学校教职工的身体素质,从新学期开始,所有教职工都要和学生一起,参加早晨的两千米慢跑运动。   得知这个消息时,一名老教师当场软了腿,而另一个穿着细高跟的女教师呢,脸色刷一下就白了。   当时蔡有阳心里还挺不屑的,觉得区区两千米,他分分钟就跑完了,完全不用怕的。结果第二天,真的开始跑了,他才知道厉害。   星期二早上,跑步的第一天,他吭哧吭哧埋头苦跑,等体育组的老师跑到第四圈时,以他为代表的语文组全体,都还在跑第三圈。等体育组跑完了五圈,他们终于把第三圈结束了。   中间很多次蔡有阳都不想跑了,嗓子跟着了火似的,直冒烟,腿跟面条似的,软得一塌糊涂。累,实在累。   可真要一屁股坐下来,或者直接偷溜吧,旁边学生看着你呢。为人师表,好意思吗?   于是蔡有阳就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,就这么硬撑着跑了四天。终于熬过第一个礼拜,周六好不容易能休息时,他大腿都酸痛得不成样子,下楼梯全靠陆沣扶了。   他跟陆沣有整整一个礼拜没做了,星期六晚上,陆沣就很想那什么,可是手一放他腿上,他就嚎:“疼疼疼!轻点儿轻点儿!”   陆沣连把他的腿分开都很难了。   于是陆沣一边给他揉大腿,一边跟他一起,咬牙切齿地骂起了新领导。   最后蔡有阳都不得不反过来安慰他了:“没事没事,你要真的想,可以坐上来,自己动啊。” 第11章   蔡有阳想要“上位”的贼心总也不死,陆沣倒是逐渐习惯了。他还伤着,陆沣便也不去“惩罚”他,只是握住他的大腿,略施力气,往两侧掰开。   蔡有阳立马飙泪:“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!!!”   陆沣无动于衷地说:“不要叫,我还没有坐上来动。”   蔡有阳哽咽着抬头,看到他眼中竟然毫无波动,顿时感到他好残酷,好无情。   陆沣见他神情悲痛,不由觉得好笑,就着这个姿势,托着他的大腿放到了自己双膝上,大拇指抵着他的腿根按揉着,口中淡淡地说:“再作,就办了你。”   蔡有阳心里发誓:你等着,等我好了,一定日得你烟消云散。   他深知形势比人强的道理,脑中演绎着压倒陆警官的一百零八种方法,脸上却已挂上乖巧的笑容。他用柔软的脸蛋贴上陆警官硬邦邦的肌肉,笑嘻嘻地说:“你还不知道我,我就图个嘴上痛快,你快别跟我一般见识啦。”   陆沣深以为然地点头道:“你也就能嘴上说几句了。”   蔡有阳咬碎了一口银牙。   因他伏在自己肩头,陆沣看不到他表情,以为今日他已吃了教训,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,转而问道:“明天约好了和严植见面,你还去得了吗?”   “出门吃顿饭而已,还是能坚持的。”蔡有阳说,“而且不是有你么?我走不动路,你就背我好了。”他窃笑了起来,觉得严植知道了,又该嫉妒了。   这时他已经忘记了一秒前,自己还在咬牙切齿地计划反攻了。   陆沣道:“我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,恐怕没办法一直陪你们。”   蔡有阳一愣,陆沣就觉得对不起他,陪他的时间太少,无奈地解释道:“新年发生的杀人案你还记得?”   蔡有阳:“案子没破?”   陆沣:“命案必破。”   男朋友要工作,蔡有阳当然不能任性,于是小声说:“明天你可以早走,但是现在要亲亲我。”   陆沣从善如流,揽住蔡有阳的肩膀,低下头,亲他的嘴,与他舌吻。   他们的舌尖勾缠,交换彼此的唾液,双手逐渐紧扣,身体互相契合,抱在一起倒向了身后的床。   第二天中午。   蔡有阳下了车,站在路边等陆沣,刚把手机掏出来,就听到有人喊他。他循声望去,只见严植站在马路对面,兴奋地朝他招手。   他眼睛一亮,正想走过去,严植已经飞快跑过来,用力抱住了他。   “蔡蔡!”激动之下险些破了音,“你比照片里还要可爱诶!我好喜欢你哦!”   蔡有阳被他整个抱住,差点喘不上气来,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推开他,让他正常点,又问:“那个谁呢?”   “那不就是。”严植黏糊糊地拉着蔡有阳的手,朝前方努努嘴,“他刚刚去停车了。”   蔡有阳看向马路对面,身材修长的男人缓步而来。他左手插-在兜里,手肘随意屈着,脸上带着三分淡而疏离的笑容,阳光下皮肤略显苍白,仿佛中世纪的吸血鬼,优雅却又危险。   蔡有阳半晌说不出话来。   严植趴在蔡有阳耳边紧张地问:“怎么样怎么样?”   蔡有阳深吸了一口气,转身握住严植的手,两眼冒星星地说:“好帅啊……”   刚刚停好车的陆沣:“……”   下一秒,他就听到蔡有阳跟严植嘀嘀咕咕。   蔡有阳:“我可不可以拿他做我的桌面壁纸啊?”   严植:“可以的,但是你不能用他做头像哦。你等会儿,我这就给你找照片。”   蔡有阳:“好的……”   长期以来占据着蔡有阳桌面、头像、屏保的陆沣:“……”   他看到蔡有阳一脸被帅到的荡漾,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过来的男人。   从眼睛到鼻子,再到嘴巴……啧。   平心而论,还是他更帅一点,蔡老师可能是短暂性失明了吧。 第12章   齐聚在停车场的四人,在预定的餐厅就位后,由蔡有阳牵头,互相认识了一下。   于是,严植介绍身边的男人,说:“这是我的朋友,杜绾。”   蔡有阳也介绍身边的男人,说:“这是我的朋友,陆沣。”   朋友?   陆沣斜眼蔡有阳,身上“嗖嗖”地释放冷气。   蔡有阳视若无睹,一只手撑着下巴,面带微笑,和严植聊彼此的工作,另一只手伸到桌子下,偷偷给陆沣发微信。   “严植都知道的啦,就是怕杜绾尴尬,才拜托先别说我们的关系。回去叫你老公行不行?不要生气啦。”   陆沣低头看了一眼手机,鼻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,而后面色冷淡地抬头,朝杜绾露出一个非常标准、却又过于礼貌的微笑。他语气疏离地说:“杜先生在哪里高就?”   杜绾察觉到他不动声色下隐藏的敌意,并不意外地扫了蔡有阳一眼后,才慢条斯理地说:“很巧,跟蔡先生是同行。”   “你也是老师啊?”蔡有阳来了劲儿,直起身子,很感兴趣地问,“教哪科的啊?”他猜是音乐老师——杜先生的气质好——要么,就是教美术的。   杜绾道:“我在A大教心理学。”   蔡有阳像是被人掐了脖子,卡词了。   陆沣眼睁睁看着蔡有阳的神情从惊讶变成崇拜,望向杜绾的眼神愈发冷淡了起来。“厉害了,杜先生。”他口不对心地说,“您是高知人士,就是比咱们老百姓有范儿。待会儿,得敬您一杯。”   蔡有阳用手肘轻轻撞向陆沣,想让他说话正常点,不要阴阳怪气,谁知陆沣抬起手搭在了蔡有阳的椅背上,蔡有阳便撞了个空,落进陆沣的怀抱里。   在家打情骂俏也就算了,这里众目睽睽,蔡有阳真有些不好意思。他满脸通红地坐回去,眼观鼻鼻观心,好一会儿没敢说话。   杜绾对他们的互动毫无察觉似的,却道:“陆先生,或许我该叫你陆队,其实我对你早有耳闻,很久以前就想认识一下了。”   陆沣靠在椅背上,环起双臂,目光中带着冷峻的审视:“我在A大没有认识的人。”他说着,神色未变,身上的肌肉却绷紧了。当杜绾一口叫出“陆队”这个称呼时,他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“216杀人案”后,省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给出的心理画像——   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,受过高等教育,生活优渥,有一定程度的偏执倾向,反侦察能力极强,对公安系统有一定的了解。   陆沣从一个嫉妒心发作的普通男人,切换到嗅觉灵敏的老刑警模式。一个远在帝都任教的大学老师,为什么会在寒假期间来到一个毫无游览价值的小城市,同时还能认出当地的刑警队长呢?   “不用这么看我。”面对陆沣的逼视,杜绾显得非常冷静,目光没有丝毫躲闪,“我只是听谈芮芳老师说起过你,他对你非常赞赏,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。”   陆沣:“你是说省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的谈主任?”   杜绾点头:“他是我的大学老师。”   陆沣刚想继续询问杜绾来新城的目的,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,严植看到食物,忙招呼大家吃饭,陆沣的话就被打断了。   再要接上先前的话题,杜绾摇头,微微笑道:“陆队,我可不是你的犯人啊。”   陆沣也笑:“随便问问。”他看了看桌上的红酒和啤酒,“杜先生喝红的还是啤的?”   杜绾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,在陆沣起身给大家倒酒时,突然说:“其实省厅给你们的心理画像,是我参与完成的。”   陆沣拿着红酒瓶,动作微微一顿。   “所以,”杜绾用那种不仔细听绝对听不出来的嘲笑语气说,“你不用对我有敌意,某种意义上,我应该是你的队友,不是吗?”   陆沣镇定地倒完了酒,而后坐下,举起酒杯,淡淡笑道:“杜专家,刚刚都是职业习惯,见谅。”   “没有关系。”杜绾一开始不说,非等陆沣误会自己后,才开口解释,就是等着看陆沣尴尬的样子。他举起酒杯,同陆沣轻轻一碰,非常大度地说,“下次注意就好。”他说着,笑容扩大,金丝边眼镜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。   陆沣吃了几口,便称局里还有事,提前离开了。蔡有阳心里嘀咕,不是说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?这才过了多久啊。   殊不知,陆沣回到局里,就把还在午休的人全都叫了回来——   案子还没破,休息?不存在的。  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:咱们一线刑警,不能让个大学老师给小瞧了。   而这顿饭结束后,杜绾开车送蔡有阳、严植回家,蔡有阳下车后,严植问杜绾,怎么今天好像有意针对陆沣似的。“你不是这么争强好胜的人啊。”他纳闷地说。   杜绾含笑道:“我今天有跟平时不一样吗?是你的错觉吧。”   严植挠挠后脑勺,不确定地说:“那可能吧。”   杜绾笑容不变,脑中却想起谈芮芳老师对陆沣的评价:胆大心细,稍欠经验,假以时日,大有可为。   大有可为?   区区一个刑警队长而已。   杜绾冷漠地想,谈老师可能年纪大了,老眼昏花也是有的。他想起陆沣匆匆离去的一幕,又愉悦起来,心想,大概已经被自己气炸了吧,看在谈老师的份上,他就不继续跟这位陆队长作对了。   这时,严植忽然开口道:“诶杜绾,你别说,陆沣不愧是干刑警的,身材挺拔,猿背蜂腰,最重要的是脸还帅,往那一站,嚯,盘靓条顺,比模特还惹眼。”   杜绾脸色一僵,勉强笑道:“你用的形容词不太对吧。”   严植摆摆手:“总之就是帅啦。”   杜绾:“……”他握紧方向盘,目光深沉地看向前方。   陆沣,我们来日方长——   你特么给我等着!我让你帅!让你帅!   这回就算谈老师亲自来劝,也没用了。杜绾杜大教授,算是跟陆队长彻底杠上了。 第13章   杜绾外表文质彬彬,但做起事来堪称雷厉风行。第二天,他就通过谈芮芳的介绍,以外聘顾问的身份加入了专案组。   陆沣对他的到来颇感意外,打量他一个来回,好心提醒:“目前正在逐个排查嫌疑人,工作强度很大。”意思是,你这身板,hold住吗?   杜绾心知,身为老师的他疏于锻炼,与精壮的刑警队长根本不能比。但他面色平静,只有高傲的眼神暴露了些微情绪。   “破案,用的是脑子。”他微微一笑,说。   陆沣用领导式的慈爱眼神看着他说:“杜专家很自信啊。”   杜绾谦虚道:“分内之事。”   陆沣口风一转,低声道:“这么说,严植看上的是你脑子?”   他是在嘲笑我没肌肉,还是想说我不够帅?   杜绾心中狐疑,神色不变,冷冰冰的目光在陆沣胸口剐了一刀:“总比有人胸大无脑好。”   两人对视,刹那间火光四射、电闪雷鸣。   这两位谁也不服谁,卯足了劲儿在破案上见真章,案件进展是加快了,专案组成员们都累趴了。犯罪现场位处酒吧,人流量大,人员复杂,排查范围怎么会小?所以逐个排查的对象,不是两三个,也不是五六个,而是有几百个。专案组十来个人,连轴转了一礼拜,总算将嫌疑人范围缩小到可以进一步侦查,却没时间歇口气,就要进入下一阶段了。   而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意气,跟着专案组天天跑外勤,提供了许多关键看法的杜绾,终于撑不住了。他七天里平均每天就睡三小时,硬生生熬脱了形,严植和蔡有阳到医院看他的时候,差点都没认出他来。   严植当着杜绾的面,倒没说什么,但杜绾去上厕所的时候,却听到严植在向蔡有阳抱怨。   “也不晓得他那么拼干什么,破案是要紧,但是身体也重要的呀。”   杜绾能听出严植话里的心疼,虽然身体靠在冰凉的瓷砖上,但心里却是暖融融的。他竖着耳朵,想多听几句来自小男友的关心。   这时蔡有阳道:“我就是这么跟陆沣说的,但他每次都说,忙起来就顾不上了!所以每次有案子,我就要为他担心。不过我家陆沣还好,他身体棒,扛得住。你家的就不行了,这才一个礼拜,就进医院了。”   “唉。”严植叹气,“想想也是愁,以后会不会做不动啊?”   蔡有阳不理解道:“那不是正好,你就能做攻了。”   严植摇头,浑身上下都写满了“拒绝”两个字:“我是纯零,纯的,你懂?要我攻他,还不如死了算了。”   蔡有阳就嫌他没志气。   严植就笑话蔡有阳反攻永远不成功,只有贼心没有贼胆。  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。不过他们都长得挺好看,吵起架来也斯斯文文,路过的护士小姐非但不制止他们,还要停下来偷偷拍照。   杜绾觉得这些护士的眼光是很好的,但他现在没心情给严植拍照。他一直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完美,却没想到,区区一个小病,就给自己身上盖了一个“不够强壮”的戳。   为什么严植喜欢胸大无脑的肌肉男呢?   杜绾垂眼看向病号服下白皙的手腕,心中又是不忿,又是委屈。   陆沣从蔡有阳那里得知,杜绾还在发烧,却一门心思地要回来继续工作,要不是严植二十四小时守着他,他有可能已经偷跑出来了。   陆沣颇为不屑地表示,就杜绾那病秧子,还是老实养着吧,回来也是给他添乱。   蔡有阳认为他的说法有失公允,为杜绾争辩道:“一开始不是他为你们提供了排查思路吗?要是没他,你们可能还在原地打转,没有头绪。他这个人看起来淡淡的,其实很厉害、也很努力啊。”   陆沣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知道了,还有事,挂了。”   “等会儿。”蔡有阳跟他处了多少年了,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情绪不对了,“你干嘛呀,我就说句实话,你还生气啊?”   陆沣:“没,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。”   “哦。”蔡有阳说,“那你先别挂。”   陆沣声音一扬:“还聊他?我很忙的。”   蔡有阳:“我只是想问你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。”   陆沣:“有。”   蔡有阳:“还说没生气……”   陆沣低了声音:“蔡老师,你想我了吗?”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,为什么还要跟蔡老师聊别的男人啊!   必须立刻转移话题。   蔡有阳跟他老夫老妻,说起情话来坦坦荡荡:“每天晚上都梦到你,你说想不想?你什么时候回家,能不能确定啊?”   陆沣没有回答,突然郑重道:“蔡老师,跟你说一件事。”   “说呗——”   “我回家那天,你请假吧。”   “为啥?”   “我和我……都想你了。”   蔡有阳愣了愣,意识到陆沣的第二个“我”是指代的某个部位,顿时整张脸都红透了。   陆沣低沉地笑了起来。   蔡有阳:“你这样我就挂了!”   陆沣忙道:“先别。”   蔡有阳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,语气却臭臭的:“干嘛?”   陆沣:“跟严植玩可以,少搭理杜绾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第14章   嫌疑人抓捕归案的那天,正好是星期六。于是皆大欢喜。用不着请假,蔡有阳理所当然地在家度过了整整一个周末。   周一,他找到年级主任,说自己重感冒,实在跑不了步。   年级主任狐疑地打量他,从高领毛衣到皮靴子,嚯,捂得够严实。   年级主任看他这装扮,心里已经信了一半,又看到他脸色苍白,没有血色,就觉得他不是在说谎了。但现在“风声紧”,新来的副校长借故撸了好几个中层领导,他也不能不感觉到危机。他说:“小蔡,要不这样,你把病历给我,到时候我好说话。”   蔡有阳艰难地开口,嗓子哑得不成样子,说句话都是支离破碎的:“主任,我病历落家了。”   年级主任吓了一跳:“怎么病成这样了?”他以为蔡有阳是烧坏了嗓子,也顾不得副校长会不会责怪了,忙道,“你还来上什么课啊,赶紧回去休息,休息好了再来。”   蔡有阳心说,还休息?就是“休息”的时间太长了!   但他还没机会解释,年级主任已经把他推出校门了。   “您听我说……”   “不听。”   年级主任挥挥手,转身就走。现在的年轻人啊!他心里感慨,太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了!   他觉得自己很体恤手下的老师,心满意足地给自己点了个赞。   蔡有阳看着年级主任潇洒的背影,感动之余,把陆沣给气上了。他等公交的时候,给陆沣打了个电话,把他骂了一通。   要不是陆沣,他也不至于这么一副病体沉重的模样,连班都上不了。   陆沣诚恳地道歉:“你骂得对,是我不好。”   他要是嬉皮笑脸打哈哈,蔡有阳还能继续骂他,可他这么严肃,蔡有阳反而不好说什么了。   陆沣道:“请你体谅一个月没有性-生活的男人。”   蔡有阳脸上发热,听到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,下意识抬起头来,同时把手机音量调小了。   他怕被人听到陆沣的话。   然而看到车牌号时,他愣住了。这不是自家那辆吗?   车窗降下来,陆沣露出脸:“上车。”   蔡有阳走过去,坐上副驾驶的位置,才说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陆沣说:“给你送药。”   用在哪里的药,不言而喻了。   蔡有阳心里觉得他体贴又温柔,很想发个微博炫耀一下,但又忍住了。他假装还在生气,说:“早干嘛去了……”他小声嘀咕,“都说不要了,还一直一直……”   陆沣面不改色地说:“已经克制了,你再说,我就又忍不住了。”   蔡有阳吓了一跳,闭上嘴巴,过了一会儿,手机上来了个电话。他看到来电显示,立刻心虚了:“是咱妈。”他喏喏地。   正好红灯,陆沣踩了刹车,转头看蔡有阳的手机屏幕。蔡有阳下意识做了个遮挡的动作,但陆沣还是看到了。  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:丈母娘。   陆沣:“???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第15章   玉玲打电话过来,无非是要问陆沣的事。她发愁地问:“他的……身体,总要好一点了吧。”   蔡有阳摸了摸酸痛的腰,没法回答玉玲。   玉玲却误会了:“这是做的什么孽。”她叹气,“妈知道你也不容易,妈就是……问两句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她想着,陆沣这个样子,是娶不成老婆了,“你跟陆沣好好过,妈也就放心了。”   蔡有阳听得心酸:“其实……”   话没说完,手机被夺了过去。   玉玲升起一线希望:“其实什么?小蔡你说。”   陆沣一手扶着方向盘,一手握着手机,冷冷道:“你背着我,给他打电话?”   蔡有阳诧异地看着陆沣。   陆沣给了他一个“别说话”的眼神,然后咬牙:“我现在已经好了!你不是要我去相亲吗?我现在就去!”   玉玲慌忙道:“儿子,不是,妈不逼你了……”   陆沣挂了电话。   蔡有阳惊呆。陆沣把手机抛给他,他下意识接住。他满心疑问,但看着陆沣冷硬的侧脸,又不敢问。   红灯闪烁几秒,绿灯亮了。陆沣挂上前进档,踩下油门。   “陆沣。”蔡有阳迟疑不定地说,“我们要骗爸妈到什么时候?”   陆沣:“我跟妈说,我已经好了。没骗她。”   蔡有阳无语:“你说话的时候像赌气似的,妈肯定会误会。”   “以后她再问你类似的问题,就推给我。”陆沣却答非所问地说,“中午在外面吃?”   “好啊。”蔡有阳说,纠结地皱着眉,小心地试探,“你是不是很烦爸妈给你相亲,所以才假装自己不行的啊?”   陆沣反问:“你不烦?”   蔡有阳:“那你好好跟他们说……”   陆沣:“有用?”   蔡有阳郁闷地抠着膝盖,心想,陆沣在怼他诶。   陆沣说:“不是针对你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蔡有阳悻悻地,“我就是觉得,纸包不住火,哪天露馅了,爸妈该生你气了。”   陆沣心平气和地说:“那他们就会知道,他们的儿子宁愿当太监,也不愿意和蔡老师分开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,“你别说了,万一哪天真不行了,你就该哭了。”   陆沣瞥他一眼:“到时候最高兴的就是你了吧。”   蔡有阳义正辞严地说:“我是那种人?你生病了,我难过都来不及。你这么想我,真的太让我失望了。”   陆沣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,轻声说了三个字:“丈母娘。”   蔡有阳就绷不住了:“我错了……”   陆沣摇头,停了车:“先下车吧,去步行街吃。”   蔡有阳松了口气,等车停稳,忙不迭地下去了。   陆沣看着他没有忧愁的样子,心想,他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,如果自己都不站在他这边,他该怎么办呢?   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。   时至今日,陆沣依然记得,那一天,灰色的天空下,单薄的少年伏在灵堂前无声痛哭。   他站在门口,长久地凝视少年的后背,直到腿脚麻木,浑身冰凉。   那一刻,是他告诉少年——   他只有他了。 第16章   虽然是来吃中饭的,但现在时间还早,两人就先在步行街逛衣服店,快十一点的时候,才往吃饭的地方走。蔡有阳挑挑捡捡,选不出一个想吃的店来,就回头找陆沣,让他来定。   陆沣:“粥?”   蔡有阳摇头:“太清淡。”   陆沣:“烤肉?”   蔡有阳:“太油了。”   陆沣:“石锅饭。”   蔡有阳捶了下手心:“这个不错。”   刚要朝石锅饭走去,陆沣拉住他,转个方向,一起走向粤仔湾。   蔡有阳不肯,陆沣在他耳边悄悄说:“刚才忘了,你现在还是吃粥比较好。”   蔡有阳生气:“我今天一定要吃肉,你放开我。”   陆沣说:“我们点个有肉的粥,再要几个点心,一样的。”   “可是我想吃饭。”蔡有阳想到点心,不那么抗拒了。可是刚刚已经脑补过石锅饭的味道,现在要他放弃,又很不甘心。   陆沣垂眼:“这就没办法了。”   蔡有阳心中暗喜,心想,哎呀没办法,陆警官太会宠人了哈哈哈……   陆沣:“回家吃吧,正好给你涂个药。”   蔡有阳:“???”   陆沣:“怎么?”   见他是认真的,蔡有阳只能含恨妥协:“其实粤仔湾挺好的,就吃这个吧。”   陆沣点点头。   星期六,和严植相约玩耍的时候,蔡有阳把这件事跟严植吐槽了。   严植一脸羡慕地说:“陆警官还会做饭啊。”他戳戳蔡有阳肩膀,“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   蔡有阳故意沉着脸:“早就吃腻了好吗?”   严植捧着脸:“我也想吃杜绾做的饭。”   蔡有阳心想,大学老师气质好有什么用,饭都不做的哈哈哈……   他勉强压下翘起的嘴角,假惺惺地安慰严植,不会做饭没关系啊,可以慢慢学嘛……   严植绝望地摇头:“他倒是试过。”然后差点就把厨房烧了!   严植觉得这个话题对自己男朋友很不友好,机智地转移话题,说:“我听杜绾说,以后他是公安局-长聘的顾问了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他不用上课了?”   “他说课不多的。”   “还是得两头跑吧。”蔡有阳说,“他不怕麻烦啊?”   严植笑笑不说话。   蔡有阳恍然大悟:“有你在这里,多麻烦都不怕咯。”   严植尽量严肃地解释:“主要他也喜欢参加一线工作,跟我没有那么大关系。”说着就脸红了,明显是口不对心了。   蔡有阳看他羞答答的样子,心里的小九九也都不见了,忍不住地笑了起来。   两个人对视一眼,看到对方傻笑的样子,不约而同地挠挠头,笑得更傻了。   公安局。   杜绾交完材料,突然鼻子有点痒,忙走到角落里,捂着脸,打了个喷嚏。   明天就去锻炼吧,他想,就算为了严植的幸福生活,他也要努力变强壮了。 第17章  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,陆沣“不经意”地提起了这件事。“听说杜绾又生病了。”他说,“你跟严植出去玩的时候,让他劝劝杜绾,身体不好,就不要强撑。”   “好啊。”蔡有阳说,“你以前不是跟杜绾不对付吗?现在还挺关心他的。”   陆沣说:“他毕竟是我们的顾问,身体这么差,工作怎么展开?”说到“身体差”的时候,他瞥了蔡有阳一眼。   蔡有阳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”   于是陆沣就变得心情很好的样子。   蔡有阳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,心说陆沣和杜绾的关系终于变好了,他和严植也不用担心这俩闹矛盾了。但是后来陆沣又跟他提了几次,说杜绾老生病老生病,他就觉得不对劲了。   蔡有阳偷偷问严植,是不是杜绾身体上出毛病了。   严植连“呸”三声,瞪着眼睛撸起袖子说:“谁他妈造谣?”   蔡有阳当然不能出卖自个男朋友,只得含含糊糊说:“就听人家说的。是我误会了。”   “陆沣?”   蔡有阳忙摇头:“不是啊。”   严植狐疑:“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,人家好着呢。”   蔡有阳:“对不起对不起,祝你俩百年好合,我还有事先走了。”   严植抓住他,还想问清楚到底谁说杜绾不好,他硬着头皮扯了两句,慌忙逃跑了。   晚上陆沣下了班,蔡有阳半真半假地抱怨,说都是陆沣误导自己。   陆沣就不说话。   蔡有阳觑他脸色:“开个玩笑,你生气啦?知道你是心好……”   “不是的。”陆沣垂下眼,蔡有阳便走过去,跨坐在陆沣膝盖上,难得强硬地捧起他的脸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蔡有阳小声地问。   陆沣脸色紧绷,眼神有些躲闪。蔡有阳越发稀奇起来,同他鼻尖对鼻尖,声音轻柔地问道:“你跟我,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?”   陆沣神色中有妥协有无奈,但更明显的是尴尬与难堪。“是我骗了你。”他说着,大手罩着蔡有阳后脑勺,使个力,将蔡有阳的脸按在了自己肩窝里,“别看我了。”他说,“不好看。”   蔡有阳鼻尖撞上陆沣的肩膀,嘴唇贴着陆沣的锁骨,口鼻间满满都是陆沣的气息,心里“砰砰”跳起来。   与往日不同的陆沣。   向他示弱的陆沣。   蔡有阳脸上扬起谜一般的姨母笑,用询问班里小朋友的语气,说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?”   陆沣深吸一口气,亲了亲蔡有阳的后脑勺。蔡有阳心里怜爱他,却又觉得这次能抓住陆沣的把柄了,暗暗窃喜起来。   蔡有阳声甜如蜜地诱哄说:“在我面前,你不用隐藏的呀。”   陆沣终于有了反应。他抚摸着蔡有阳的后脑勺,说:“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内心。”   蔡有阳瞬间懵逼:“你能嫉妒杜绾啥?他有的你都有,他没有的你也有。”   陆沣:“他没有的?”   蔡有阳:“我呀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陆沣突然站起来,腾空的感觉让蔡有阳吓了一跳。蔡有阳八爪鱼似的抱住了陆沣,小声地叫:“干嘛?”   陆沣一语不发,直接把他抱进卧室去了。   等蔡有阳被丢到床上,被压住,他才知道陆沣要干嘛。   当然就是——   干-他了。   直到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性-事结束,蔡有阳都没明白,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,才让陆沣误会了他的意思。他都这么有男友力了,陆沣怎么还能顶着忧郁又感动的神情,把他睡了一遍又一遍呢?   明明正常情况下,应该是陆沣向他献身才对呀! 第18章   虽然并不那么喜欢,蔡有阳还是又度过了一个淫-靡的周末。   礼拜一,例会,他昏昏欲睡。同事悄悄推他,副校长讲话了!   蔡有阳一个激灵,陡然醒转。   副校长清嗓子开腔:“我们有些老师,作风懒散,晨练运动不参加,会上开小差,甚至还打瞌睡!我对这种现象,深恶痛绝。要我说,想舒舒服服混日子的,就不要来我们红星小学。既然来了,那就要以身作则,讲规矩,能吃苦……”   顶着数道打量的目光,蔡有阳面有菜色。他都不知道,原来副校长已经盯上自己了。   还“有些老师”,直接说蔡有阳老师好了!   散了会,年级主任找蔡有阳谈话,希望他能够“知耻而后勇”。不过这是官面上的。卫生间“偶遇”时,年级主任特地跟蔡有阳打招呼——不是他不仗义,副校长这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,非得往他们年级烧,他是想替蔡有阳顶雷的,可现在顶不住啊!   蔡有阳就是个任课老师,身上并无一官半职,教书成绩也不打眼,相信年级主任不至于给他穿小鞋。副校长非得做一番事业,要找他开刀,主任又能怎么办呢?   蔡有阳心里想着,这回得夹起尾巴做人了。可人算不如天算。第二天,他课上得好好的,副校长悄无声息地走进教室,拿着个黑皮本子,往教室最后一排就那么一坐,满脸严肃地听起课来了。   蔡有阳当时就打了个哆嗦,看着副校长就想起了学生时代躲在后门窥视的班主任,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   阴影太深了。   他故作冷静地讲完课,在下课前一分钟,收起课本,扬起微笑,预备向同学们介绍今天的“新朋友”。   他都想好了,他班上这些小可爱都特能捧场,他介绍完,那掌声呼啦啦地响起来,副校长再怎么古板冷硬,都得被孩子们天真的笑容给融化了。   谁知道这句话还没说出口,就出事了。   蔡有阳就看到副校长突然站起来,手背在身后,踱了几步,在一个男生身后站定了。   他眉心一跳,赶紧从讲台上走下来。走近了才看到,这小子桌上摊着的课本,居然还有张男女生亲嘴的插图!   原来是包着课本皮的课外书。   蔡有阳眼前都黑了。   副校长瞥了他一眼,伸手拎起那本书,往兜里一揣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 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小男生:“……”   懵懂无知的同学们:“???”   预感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蔡老师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男生一眼,说了声“下课”,就去追副校长了。   副校长没回办公室,而是抄着课本,去了他们班班主任的办公室。   副校长把书拍在班主任桌上:“你班上查出来的!”   班主任拿起来翻了翻,哦,言情小说。   蔡有阳堪堪赶到,见状忙道:“怪我!我平时鼓励同学们多看课外书来着……”   副校长冷冷道:“你的账一会儿再算。吴老师,你看这件事怎么处理?”   班主任笑道:“小孩子对这些事好奇,正常的嘛。我看这个礼拜五的班会,就以性-安全教育为主题好了。”   蔡有阳佩服地看着淡定自若的吴老师,心说难怪人能做班主任呢。   副校长却给气坏了:“就这样?吴老师,你带的是毕业班!关键时期!语文课重不重要?课上就敢看杂书!还看的是言情小说!不说处分记过了,通报批评得有吧?请家长是必须的吧?不能给学生开这个头!歪风邪气,必须制止!”   吴老师说:“您的心情我明白,都是为了学生嘛。不过依我看,可以教育,请家长、通报批评,都是没有必要的。”   蔡有阳眼睁睁看着副校长腮帮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,忙道:“校长,这件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,您放心。”   副校长阴沉沉地看着他:“严肃处理?”   蔡有阳做了个狠狠的表情:“书没收!”   副校长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咬牙:“勒令他写检讨!一千字!”   副校长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哆哆嗦嗦比个“二”:“两千?”毕竟是小学生,不能再多了啊……   副校长看他是完全没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。他彻底愤怒了,拍着桌子,吼道:“你们不用管了!一人一万字检讨!明天交给我!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吴老师:“^_^”   副校长拿着言情小说,怒气冲冲地走了。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吴老师:“我先给学生家长打个招呼。”   蔡有阳想想那个小男生,平时挺乖的,没想到偷偷看本言情小说,就要被请家长。他回家后,跟陆沣讲了这件事,说副校长反应过激了。   陆沣说:“我帮你把他抓起来。”   蔡有阳吓得不行:“你现在这么霸道总裁的吗!”   陆沣说:“不然我也没办法。”   蔡有阳郁闷了。原来是劝他想开点啊。   陆沣说:“你平时管学生太松了,来个严格的领导,未必是坏事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我要是看到学生上课看小说,我也会说他的。”   “光说有用吗?”   “不然呢?”蔡有阳说,“这又不是多大的事。”   陆沣说:“小孩子没有自制力,不懂事,你们作为老师,应该起到督促作用。现在小升初竞争很激烈,你带毕业班,必须考虑这个问题。副校长的惩罚太过,但你的态度又太轻描淡写。”   蔡有阳承认他说的有一点点道理,但是他有自己的教学理念。大棒教育真的有用吗?未必吧。   俩人一个坚持素质教育的重要性,一个强调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不同,小学老师肩负打好学生基础的重任,很多时候不得不板下脸,做坏人。   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,争论很久后,陆沣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。   陆沣说:“睡觉吧,明天还要上班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你那么支持副校长,去和他睡觉好了。”   陆沣皱眉道:“我在和你理性讨论,你不要带上个人情绪。”   “我很理性的。”说着,蔡有阳就关上了卧室的门。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过了一会儿,门又打开了。   陆沣刚想走进去,迎面丢来一只枕头,一条被子。   然后门就又关上了。   陆沣把怀里的枕头被子扔沙发上,回头敲卧室的门。   陆沣说:“蔡老师,请你成熟点。”   蔡有阳在门板后面回:“我学生要被通报批评了,没有心情跟你睡觉!”   陆沣冷冷地说:“我只想静态地睡觉,你不用担心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那也不行。我这样貌美如花,你跟我躺一张床上,怎么可能忍得住?委屈你睡沙发了!”   陆沣脸色铁青。他还不知道蔡有阳,分明是因为两人意见不和,他就要拿自己撒气。这么大的人,还幼稚地像个小孩子。   “这次我不会容忍你了。”陆沣说着,就抬起脚,朝门踹去。   然后轻轻一声“哒”,脚尖点在门板上。   陆沣看着门,脑中满满都是当初一起去家具市场挑东西的场景,然后就踢不下脚了。   这门好几千,踢坏太可惜了。他想着,冷着脸,揣上钱包手机,出门了。   不让他进卧室?他不是妻奴,不会睡沙发的。   陆沣下楼的时候想,真的该收拾不懂事的老婆了,这时,他就遇到对门的邻居了。   “出门买夜宵啊?”邻居老见他拎着花甲回来,就这么问了一句。   陆沣摇头,很快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:“去广场上散步。”   邻居说:“嗨,巧了呀,广场上搭了棚子,好像是什么美食节的,我刚刚路过,摊位不少的。”   陆沣一愣:“有花甲么?”   邻居笑着说:“就知道你要问这个。有没有,自己去看看呀。”   陆沣点点头。反正都出来了,不如去看看有没有花甲。   买回去,在卧室门口吃,看他还让不让自己进门。   陆沣想起来,有一次他说要给蔡有阳带花甲却食言了。顿时,他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。 第19章   晚上十点钟,陆沣回到家,将热腾腾的花甲放桌上。花甲很香很香,味道从门缝挤进卧室,争先恐后地钻进蔡有阳的鼻子里。   蔡有阳关掉视频,摘下耳机,蹑手蹑脚走到门边。   陆沣坐在桌边,老神在在的模样。   蔡有阳鼻尖轻耸,嗅出花甲的味道,唾液腺自觉地工作,疯狂分泌口水。   想吃。   门开了条缝,蔡有阳在后面露了只眼睛,警惕地盯着陆沣:“你刚出去了?”他视线直往陆沣背后飘。花甲呢?他都没看见。   陆沣说:“广场上有卖花甲,就带了回来。”   蔡有阳的猜测得到肯定,问说:“你夜宵啊?”   陆沣抿了抿唇,将嘴角的笑容强行压了下去,淡淡地说:“要吃吗?”   蔡有阳犹豫。他跟陆沣还在吵架,怎么好吃他的东西。   陆沣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,转身摸了一下装花甲的塑料碗,说:“要凉了,没人吃,只能倒掉了。”   “别。”蔡有阳控制不住自己地叫了起来,“别倒啊!”   陆沣回头望他。   蔡有阳忙收起紧张的神色,暗暗吞了口水,说:“浪费了,我意思是。”   陆沣说:“你不吃,我吃掉吧。”   蔡有阳愣住了:你再劝劝我,我肯定帮你吃啊。   陆沣坐在桌前,打开盖子,掰开一次性筷子,夹起花甲吃了起来。   香,真的香。   蔡有阳翘首望着,见陆沣已经吃了好几个,忍不住问道:“好吃吗?”   陆沣说:“好吃。”   蔡有阳舔了舔唇,把门缝开大了一点。   陆沣夹起一个花甲,凑到嘴边,才要张口,突然想起边上还有个人似的,转头说:“吃吗?”   蔡有阳把门打开了:“吃就吃吧。”他神色很矜持。   陆沣抬起筷子,他下意识地走过来,张开嘴,咬住了花甲。他吮去了花甲肉,吐出硬壳,陆沣便伸手接住了。   “怎么样?”陆沣把壳放在塑料袋里,又夹了一筷子粉丝塞他嘴里。   “有点辣,但是刚好提味。”蔡有阳觉得粉丝也很香。   陆沣把另一双筷子递给他,他从善如流,立马坐下,跟陆沣一块吃了起来。   吃完花甲,陆沣理所当然地拎起枕头回到卧室。蔡有阳吃人嘴短,只得假装忘记刚才吵架的事。两只枕头短暂分离了半个多小时,又亲亲密密挨在一起,就和它们的主人一样。   蔡有阳跑到客厅,把沙发上撂着的被子扛了回来,一声不吭地铺好了。   虽然可以睡同一张床,但不能睡一个被窝。   陆沣洗漱完回到卧室,看到两条被子泾渭分明的样子,挑眉望了蔡有阳一眼,没说话,径直上了床,盖上了他给自己准备的被子。   蔡有阳有点脸红,突然觉得是自己太小气。闭眼数了半天羊,脑子里总纠缠着这件事,根本睡不着。   陆沣突然说话:“怎么了?”   蔡有阳往下滑进被窝里,只露出一双眼睛:“肚子胀,睡不着。”他说了谎,脸上便开始发烫。   陆沣一时没说话,蔡有阳以为他睡着了,但接下来就感到被子便掀开,一只大手覆上自己的肚子。   陆沣缓缓揉着蔡有阳鼓起的肚皮,说:“是有点。”   蔡有阳觉得自己变成了小孩子,赧然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不肯再说话了。   过了一会儿,蔡有阳觉得肚皮凉飕飕,哪里不对劲。   蔡有阳:“你解我扣子干什么?”   陆沣自有他一番道理:“你夜宵吃太多,应该做个运动,好消食。”   蔡有阳气急:亏他还感动半天,原来又是为了这件事!   蔡有阳:“说好静态地睡觉呢?怎么又变动态了!你给我走开。”   陆沣慢吞吞压住蔡有阳,说:“高中物理没学好。静态只是相对的,动态才是绝对的。”   蔡有阳不服,奋力反抗,未果,惨遭镇压。   运动完,蔡有阳的肚子的确瘪了下去。但经过这一晚上的开垦浇灌,水灵灵的花儿也迅速凋谢了…… 第20章   蔡有阳回到学校,拿着检讨去找吴老师。吴老师没写完,看样子很不急。蔡有阳见周围没人,就问他,副校长准备拿班上那个小男生怎么办。   吴老师悠哉摇头,说没事了。   “学生家长也在教育系统工作,书是两-性教育读本。”吴老师说,“不是什么大错。上课看闲书,批评教育一顿,了事。”   蔡有阳听到第一句话就知道自己是白操心了:“教育系统?”他嘀咕了一句,悻悻地走了。他是在教育局吃过亏的,看到上头的领导就发憷。   吴老师却受到了启发,一门心思地琢磨起小学生的性-教育问题。副校长坚决不同意,并且在大会上三令五申,强调校纪校规,严禁传播淫-秽-色-情刊物。吴老师也不跟他顶杠,毕竟人家是校领导。但在自家班会课上,作为班主任的吴老师,还是风风火火搞起了试点。   隔壁班的班主任过来瞅了一眼,拉着吴老师的手,说小吴啊,你这是要跟副校长对着干啊。   吴老师很有底气,他跟学生家长已经沟通过了。   副校长很快知道了这件事,闻讯赶来,听了一节班会课,走的时候,鼻子不是鼻子,眼睛不是眼睛。“传到社会上去影响不好。”他批评吴老师的时候,音调已经降了个八度。   凑巧蔡有阳过来窜门,听了一耳朵,心说这是好事呀,赶紧过来给吴老师摇旗打call。不过他说得比较委婉,意思是教育系统的领导都给家里孩子普及性-知识了,他们学校也得跟上时代的脚步啊。   “听说要改革了。”蔡有阳信誓旦旦地说。   副校长很是狐疑,他都没听到信儿呢!   性-教育提了这么多年,一直落实不下来,其中不知有多少根深蒂固的偏见在作祟。副校长跟几位校领导商量了一圈儿,还是不敢开这个头。但是校长说,教育局的确有改革的意思,就是具体方案还没确定。   反正吴老师班上有学生家长是教育局领导,副校长对他班会课上搞的小动作,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管了。   蔡有阳回家后感慨,副校长其实不坏,也不古板,只是掣肘太多,风格保守罢了。   陆沣说:“你们班主任胆子大。有的家长护犊心切,唯恐小孩接触‘成人世界’,对所有‘不纯洁’避而远之。你们运气好,没碰上。有次出外勤,是学校报的案。家长在校门口拉横幅,征讨老师,说他们师德败坏。我们过去询问情况,原来是给小孩讲了‘人的诞生’。学校维护老师,不肯改课程,家长气不过,就想把事情闹大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后来呢?”   “媒体介入,家长上访,事情越闹越大,学校被传‘涉-黄’,任课老师吊销了教师资格证。”   蔡有阳默然无言。   陆沣说:“所以我不支持你做多余的事。你把该教的书教给学生,就够了。”   蔡有阳却苦笑:“你不说这件事,我还想明哲保身;既然告诉我了,反而想做点事情。”他摸了摸肚子,那里有一道伤口,是他还在桥头村小学的时候,为了保护孩子留下的。   陆沣抚摸蔡有阳柔软的黑发,神情温和如水,目光中既有赞赏,也有鼓励:“那就做你想做的事。”他的声音是平稳的,但自有一种冷静的力量。   蔡有阳说:“你不是不支持我吗?”   “站在家属的角度,我不支持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。你是一名警察,所以能理解我。做老师,本来就要担负一份社会责任。个人力量或许微薄,改变不了社会制度,但至少能辐射一定范围。”   陆沣说:“你决定怎么做?”   蔡有阳说:“我要帮助吴老师扩大这个范围。”   陆沣说:“好。”   蔡有阳胆子不大,没有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的雄心壮志。但是有人打头阵了,他也能跟在别人身后做点事情。他是语文老师,想在本专业上下点功夫。他给学生们布置了一道作文题,题目叫做《出生的秘密》。   面对五十多双好奇懵懂的眼睛,蔡有阳是这么说的:“回家后,观看动物世界,选择你们喜欢的小动物,可以是大象、老虎、小兔子,可以是天鹅、麻雀、蜂鸟,也可以是鲸鱼、海豚、企鹅,甚至是蜜蜂、螳螂、蚂蚁,总之,任何一种生物都可以,只要你们喜欢。把他们的繁衍过程记录下来,字数没有要求,但是最好不要少于五百字。”   六年级的小学生已经储备了基础的性-知识,这时的他们鸦雀无声,有的脸红,有的茫然。   最大胆的学生举手提问:“老师,人也是动物,我可以写人吗?”   蔡有阳卡了带,不知如何作答。他自以为这个题目很好,可以从动物入手,告诉孩子们性不神秘,后代是□□的结晶,没有人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。   他想得是很好,可学生上来就是一记直拳,顿时把他打得落花流水,溃不成军了。   而讲台下,五十多双眼睛仍在盯着他,有好奇,还有一点狡黠。   家长也好,老师也好,总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。其实啊,他们懂得很。   上上个礼拜,王晓晓和刘威不小心亲到嘴,王晓晓以为自己要怀孕,哭惨了。大家都很怕,不知道怎么安慰王晓晓。但是班上最渊博的人——房新说了,只亲嘴是不会怀孕的。为了让王晓晓安心,房新把家里的书带来给他们看。他们传阅那本书,读完就都懂了。可惜书刚回房新手上,就被副校长收掉了。   现在,大家心有灵犀地,用很有求知欲的表情看蔡有阳,蔡有阳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学生的问题。   房新望着蔡有阳为难的样子,仍保持着双臂交叠放在桌上、脊背挺直两腿并拢的端正坐姿。他一直是个很乖的学生,所以蔡有阳也没想到,他心里想的是,吴老师和蔡老师想教给大家的知识,都被他教完了,他好厉害啊。 第21章   蔡有阳自忖为人师表,不能被学生问住,心念回转间,也有急智生出。   蔡有阳说:“人类的繁衍问题,是吴老师的题目,你们不要抢吴老师的作业。”   学生惊讶地说:“吴老师已经是老师了,还要写作业吗?”   蔡有阳说:“是这样的,这道题没有标准答案,吴老师想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,就在班会课上讲给你们听,你们听懂了,他的题目也就完成了。”   学生恍然大悟,蔡有阳悄悄擦冷汗:嘴皮子功夫很重要啊。   关键时刻,全靠忽悠。   学生举手:“吴老师,蔡老师说得对吗?”   蔡有阳悚然回头,只见吴老师就在他身后。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吴老师笑道:“蔡老师说得很好。”   学生:“哦。”   蔡有阳偷偷吁气,生怕学生还有问题,不敢再留,慌忙走了。他回办公室就批改作业,完成工作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,正要走,吴老师来了。   吴老师说:“蔡老师,要回家啦?”   蔡有阳说:“都快七点了,再不走,赶不上公交了。”   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吴老师说,“我想感谢你支持我。”   蔡有阳摆手,很赧然了:“我没做什么。”他说,“吴老师,你太客气了。”   吴老师去自己办公桌上拿了车钥匙,问蔡有阳说:“走吗?”   蔡有阳为难:“咱俩也不顺路啊。”   吴老师拉着蔡有阳就往外走:“走吧。”他已经不给蔡有阳拒绝的机会了。   蔡有阳见他态度坚决,感到奇怪,但还是跟他上了车。同事一年,他对吴老师的人品是信任的。只是不知道吴老师反常的原因是什么。   行到半路,吴老师果然开口了。   “我们先去朝阳孤儿院,我去那儿拿个东西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朝阳孤儿院在北边,我家在南边,你家在西边。吴老师,你要我做什么说一声,不然我心里害怕。”   吴老师想了想:“不瞒你了。”他觉得已经把蔡有阳拐上了车,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,就如实相告,说,“我和孤儿院的保洁阿姨说好了,去拿一份监控资料。”   蔡有阳对“监控”这个词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敏感:“你觉得孤儿院有问题?”   吴老师不置可否,说:“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。”   蔡有阳却不理他,自顾自推理道:“如果孤儿院没问题,你何必通过保洁拿到这份监控?孤儿院最可能出现的问题,应该是虐童,或者资金被贪污,衣食等生活资料短缺。你能联系到保洁,说明已经跟踪了一段时间。保洁要给你监控,却让你去孤儿院取,这样很不保险。所以你怀疑有诈,但又不甘心。所以你现在在这里。”   吴老师踩了刹车,将车停在路边,说:“你说的都没错。所以我请你和我一起来。如果我十五分钟后还没有从孤儿院出来,你就帮我报警,说我快死了,把我救出去。”   蔡有阳问道:“我手无缚鸡之力,你为什么叫上我呢?”   吴老师笑道:“像你这样不怕麻烦的人不多了。”   蔡有阳又问道:“为什么不报警呢?虐童也好,贪污也好,警察来查,既专业,也不怕遇到危险。”   吴老师一向云淡风轻的,此时却露出些许苦涩的神情。“你当我没有吗?”他说,“派出所不调查,不立案,直接将我轰了出来。我在这儿附近多转了几次,就有混混来盘问我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你确定这里有问题吗?”   吴老师点头:“我来做义工的时候,亲眼见到孩子被打,虽然不算重,但孩子哭得很厉害。我走的时候特地留意了,孩子们不敢与人接触,一部分原因是胆小,另一部分原因却是身上有伤,怕疼,不能让人碰到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就算有监控,也不一定拍到了。我们还是报警吧。”   吴老师困扰地看着蔡有阳:“警察不会管,怎么办呢?”   蔡有阳摇头,把手机拿出来,打开通讯录,找到一个备注为“陆警官”的号码,拨了过去。   那头,陆沣接了电话:“蔡老师?我今天不回家吃饭,你自己吃吧。”说话的时候他还在看案卷。   蔡有阳却说:“我要报警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放下案卷,了解完孤儿院的事,就让蔡有阳把地点报给他,然后给地方派出所打电话,让他们出警。   他听蔡有阳说朝阳孤儿院可能和当地黑恶势力有关系,不免担心派出所警力不够,于是又给蔡有阳打了个电话,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。   结果电话才接起,就传来一声巨响,仿佛是撞击的声音。   陆沣转身:“小周!”   这一声喊得太急,小周下意识丢开盒饭,立正了:“到!”   陆沣沉声道:“先别吃了,有案子。”他说着,已然迈开腿朝外走去。 第22章   蔡有阳联系陆沣后,派出所的电话就来了。语气殷勤,态度诚恳,先是请他稍等片刻,然后表示马上就派人来。   真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。如果不是吴老师报警的时候没人理,蔡有阳也许会感动。但他现在只觉得不自在,所以简单说了几句,就把电话挂了。   这时吴老师明白过来了,说:“你派出所有人啊?”   蔡有阳摇头:“没。”   吴老师面露狐疑之色。   蔡有阳说:“我好朋友市局的。”   “……”吴老师喃喃,“怪不得。”他是病急乱投医,蔡老师却是真人不露相。这回他可是抱到真佛了。   既然派出所肯管了,吴老师也就不打算单枪匹马闯孤儿院了。这儿地方偏僻,再往北走两里地,就到乡下了。要是孤儿院的人狠狠心,下个死手,把他往农家化-粪-池里一丢,毁尸灭迹,谁能找着他啊。想到这儿,吴老师打了个寒颤。   虽然以上只是极端的猜测,但为了警告他,把他打一顿,摘个胳膊腿儿的,还是很有可能的。吴老师知道自己是老师,有社会责任,可要他拿自己的身体去拼,他还是不太敢。   蔡有阳说:“咱们拐个弯儿就能到孤儿院,可我拉着你不让你去。虽然警察快来了,说不定有孩子正在受苦。你心里嫌我胆小吧?”   “没啊。”吴老师说,“是我把你诓来的。而且我自己也不太敢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我以为你心急如焚,恨不得立刻冲过去解救他们。你既然害怕,为什么要管这件事?”   吴老师笑:“你还采访我啊。你为什么愿意在这里陪我,我就为什么要管。不是说咱们正义感有多强,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。不知道也就算了,知道了,却不闻不问,以后想起来,心里不好受,日子能好过吗?”他敛了笑,怅然道,“我不是救世主,我只是懦弱的普通人。”   蔡有阳见他眉峰隆起,目光忧愁,有意开解他,于是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,说:“附近有小店没?我有点渴了。”   “有的。”吴老师说,看了看窗外,夜幕笼罩大地,星辰黯淡无光,月亮隐在乌云之后,“天黑了,我们一块去。”   “行。”蔡有阳说。   吴老师就关了灯,和蔡有阳一起下车,带他去小店。俩人各买了一瓶饮料,一边喝一边往回走,正说着没路灯,要不要拿手机打个光。   蔡有阳说:“没几步路,别……”他本来只是随意地往车停的位置瞥了一眼,看到车周围景象时,却滞了声儿。   吴老师顺着他目光看去,路边停了十来辆摩托车,他那辆黑色大众四周围满了人,有拿着铁棍和消防斧的正在砸车头和车窗,窗玻璃已经碎了,车内隐隐传出男子的惨叫声。   两人对视一眼,均从对方眼里看出难以抑制的惊惧。原来吴老师的车已经让人盯上了!   至于车里的人是谁,他们暂时没精力去想了。   蔡有阳拉着吴老师往阴影里退,突然感到手机震动,估计是派出所人要来了,忙掏出来。但他还没看清楚来电显示,就听到远远有人朝他吼了一声。   “大哥!那边还有两个!”   蔡有阳手哆嗦了一下,手机掉在了地上。捡起来想把电话接通,那人已经朝他们跑了过来。他刚想拉上吴老师逃跑,却听到摩托车发动机开始轰鸣。抬眼望去,一瞬之间,已经有好几个人上了车。   对方反应太快了。   蔡有阳咬了咬牙,突然放开了吴老师,小声说了句:“待会儿别说话,看我的。”   吴老师看到蔡有阳迎着那伙儿人走了过去,心里捏了把汗。但他没说话,只是默默跟上了蔡有阳的脚步。   蔡有阳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路灯下,正踩油门的几个人愣了神。这是哪一出?   带头的大哥戴个墨镜,头上歪着个棒球帽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他掂着手上的消防斧,望着蔡有阳渐渐走近,笑嘻嘻地喊了一声:“诶,这车你的啊?”   蔡有阳冷冷道:“才出来混?我你都不认识。”   大哥一愣:“你谁?还真不认识。”   蔡有阳不无鄙夷地说:“我拜把子的兄弟,罗二,没听说过?”罗让常说自己以前是新城扛把子,人见他都喊一声“二哥”,蔡有阳再不信,此时也只希望他不是吹牛。   大哥认真琢磨了一会儿,摇头说:“不知道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“不知道是吧?我让你知道知道。”蔡有阳从兜里掏出手机,装作给罗让打电话,实际上却是想接陆沣的电话。   眼看就要成了,大哥却突然走过来,一巴掌扇飞了他手机:“我他妈管你谁,这地盘早归我光头了,要有种,就自个来拿。”   蔡有阳心痛地看了一眼摔碎的手机,却还要把戏演下去,恶狠狠地丢下一句:“有种你就在这儿等着!”然后摆出一副回去叫人的样子,转身就走。   “不对大哥。”先头一嗓门喊破他和吴老师位置的那人,又说话了,“他们跟咱不是一路的。”   大哥说:“废话!能是一路的吗?”  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说,他俩看着像老师!”   蔡有阳面无表情地看了说话人一眼,心里都无语了。这是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还是怎么的?这都能看出来。   大哥本来都信了蔡有阳了,听那人一说,摸摸下巴:“斯斯文文的,是这个意思。”他想到这,突然皱起眉来,喝道,“不准走!”   蔡有阳头皮发麻,勉强撑着冷酷的表情转过头,心里已经凉了半截。他想着现在求饶来不来得及,余光瞟了一眼四周,想找机会逃跑,却见吴老师的车里,驾驶座上有个人,脑袋上全是血,生死不知地瘫在那儿。   蔡有阳差点就没骨气地求饶了,所幸,就在这时,警笛声响起来了。   “靠,警察来了!”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大哥,丢下消防斧转身就跳上了摩托车,“跑!”   一伙凶徒作鸟兽散。   十几辆摩托车呼啸着离开,没过几分钟,闪烁的警灯出现在蔡有阳面前了。他强撑的一口气顿时去了大半,两腿发软,几乎站不住了。   吴老师赶紧过来扶住他。   这时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,抬起头,想给警察指明凶徒离开的方向,却见来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。   当时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。太吓人了。要是他和吴老师没去买饮料,现在躺车里的,就该是他们俩了。   “陆沣。”他有些哽咽,小声喊了一句,下意识地朝陆沣伸手。但陆沣身后跟来许多警察,他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。   “凶手是一群地痞,往东跑了。”他指着那伙儿人逃跑的方向说。   陆沣朝蔡有阳的方向踏了一步,但没有走过去。他按捺住焦躁与不耐烦的情绪,布置现场的工作:“小周,你去追。”   “是。”小周带人走了。   “惟清,你去看看那个人的情况。”   另一个高高瘦瘦,穿着白大褂的警察走到车边,在伤者颈侧摸了一下:“活着。”他松了口气,让助理法医拿来药箱,对伤者进行急救。   陆沣扫了一眼,看到伤者穿得很臃肿,衣服里鼓鼓囊囊的。他略皱眉,脑中闪过几个念头,但没有说出来。他让其他警察拨120,并在周围勘查,自己则走到蔡有阳身边,低下头,极为克制地问:“怎么样?”他只简单问了一句,面上并无更多表情,却让蔡有阳立刻感受到他的担忧和紧张。   蔡有阳很想扑进他的怀里,但忍住了,摇摇头,说:“没事,就是那个人……”   陆沣不动声色地将他身上扫了个来回,确定没有任何表面伤口,才稍稍放松下来:“他没事,只是晕过去了。你们认识他吗?”   蔡有阳回头看了一眼吴老师,吴老师摇头,蔡有阳就说:“不认识。”   “我估计他是小偷,你们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藏着你们的东西。”陆沣说着,拉起蔡有阳的手,像是为了带他去车边才这么做似的。   陆沣摸到了一手的冷汗,却没有放开,而是用自己干燥温暖的大手,把这只冷冰冰的手包了起来。 第23章   五分钟后,派出所赶到,但现场已由市局掌控。受害者送上了救护车,光头等大部分逃走的凶徒都已落网。   陆沣作为现场最高级别的领导,全权指挥接下来的工作:以光头为首的流氓团伙,涉嫌故意伤害罪,案件移交刑警队,派出所配合调查。   派出所长满面微笑,十足的低姿态:“接到举报,所里高度重视,立刻组织民警展开调查……”他滔滔不绝,言辞恳切,场面话说得漂亮,却决口不提移交案件的事。   所长以为,陆沣虽比他高半级,但原则上并不能管他,此时听他打马虎眼,却也无可奈何。   所长心中冷笑,他们辖区内的案子,凭什么市局说拿走就拿走?本来,陆沣突然打电话给他,提供朝阳孤儿院虐童的线索,他还纳闷。自打一年前严打开始,新城人人自危,鹤唳风声。陆沣和他私交一般,为什么会提醒他呢?要是这事儿被媒体捅出去,他这个派出所长,可就坐不安稳了。刑警队和派出所常有合作,但没有明显的利益关系,陆沣没必要卖他这个人情。   所长思前想后,认为这件事一定有诈,于是亲自带队来了现场。过来一看,嚯,果然,另有猫腻。陆沣嘴上说得多漂亮,手就伸得有多长。派出所离朝阳孤儿院更近,市局却到得更快。陆沣表面上提醒他,实际上却是来抓他的小辫子。至于说好的虐童案,怎么变成了流氓团伙犯罪,以所长大人的思维,自然就是陆沣有意为之了。   所长五十多岁了,眼看升迁无望,也就死了往上爬的心。他现在只求一个字,“稳”。案子发生在他的辖区,他就觉得应该抓在自己手里。自己人办,安心。   陆沣并不跟他争执,耐心地等他说完那套官话,朝抓人回来的小周一挥手:“都带走!”   所长瞪眼:“嗳!陆队!”   陆沣回头。   所长摊手:“您这样——可不厚道!”   闹哄哄的现场突然安静。光头面露喜色。小周微微皱眉,一时没有动作。   陆沣扫了小周一眼,小周会意,押着人上了警车。   所长面色青白:好么,可真没把他个派出所长放眼里!   陆沣走到蔡有阳面前问道:“有纸吗?”   蔡有阳瞥了眼怒气冲天的所长:“有是有,你要干嘛?”   陆沣伸手:“给我一张。”   蔡有阳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便签本,给他撕了一张纸:“有点小。”   “够了。”陆沣说,取下卡在上衣袋里的钢笔,拧开笔盖,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串数字,然后走回所长面前,将便签纸递给他。   所长没想接,但考虑到陆沣比他高的那半个级别,还是接了。“什么啊这?”他纳闷地说。   陆沣道:“这是市局主管刑侦的谈副局的电话,你有任何不满,可以打电话给他。”   所长:“……”   陆沣点头致意:“告辞。”然后朝蔡有阳招手,“走了。”   蔡有阳没敢看所长脸色,拉着吴老师坐上陆沣的车。他们作为目击证人,得回局里做笔录。吴老师的车被砸坏了,不能开。但已经打电话给保险公司,保险公司会派人来拉走。   刑警队把嫌疑犯、证人和受害者全拉走了,现场的碎玻璃、脚印、指纹,这些证据也都采集了。留给派出所的,也就是夜风中的一辆破车了。   民警们瞅瞅自家所长,所长拿着刑警队长留下的便签纸发呆。这个队长,太嚣张了!五十多岁的老所长,心里在咆哮。   谈副局的电话很快打到陆沣手机上——派出所长果然告了他一状。但陆沣向来是不管这些官司的。他盯着审讯室的监控,装模作样地听电话,随口“嗯”几声,满脑子都是案子。谈副局知道他的尿性,不痛不痒地批评几句,就挂了电话。老所长的面子不能不给,但陆沣是他手下大将,决不能伤他的心。谈副局心里清楚,没有陆沣,就没有破案率,没有破案率,就没有他的政绩。   蔡有阳和吴老师做完笔录就能回家了。吴老师打的回去,蔡有阳却在公安局外徘徊。门口站岗的警察看了他好几眼,忍不住要把他抓进来。看什么看,这可是公安局!   好在小周下班,正好撞见。小周忙拉住这位尽职的小哥,然后招呼蔡有阳进门。“等陆队哪?”小周笑嘻嘻地问,态度很亲热,仿佛他是自己人。   蔡有阳知道陆沣可没在公安局出柜,因而谨慎地说:“想搭个便车。估计你们快下班了,就在这儿等等。”   小周拉长了音调:“哦——原来是搭便车。正好我下班了,坐我车,怎么样?”   蔡有阳委婉地说:“咱们不顺路吧?”   小周说:“顺!太顺了!”他立马把自个儿住的小区报了出来,“是不是跟你家挺近?”   蔡有阳:“你知道我住哪啊?”   小周:“不知道,不知道。”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,“嗨,你是不是喜欢吃花甲啊?”   蔡有阳:“啊?!”   小周笑:“嘿嘿……”   蔡有阳:“我总觉得你知道得有点多。”   小周摆手: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   “聊什么?”陆沣的声音突然插-进来。   小周下意识地立正了:“陆队!”   陆沣冷冷道:“我看你挺有精神的,明天继续加班。”   小周忙道:“可别。陆队,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按时回家了,我媳妇儿就快让我睡沙发了。”   蔡有阳为小周解释:“陆警官,周警官刚才说他想送我回家。”   陆沣看小周的眼神越发不善了。   小周:“……”他就开个玩笑嘛!   本想逗逗蔡老师,没曾想自己倒要栽了。   小周脚底抹油:“咱家里还有娇妻在等,就不陪领导久留了啊。”   蔡有阳看到小周慌慌张张逃跑的模样,哈哈大笑。现在的小周,哪还有抓捕光头时的英勇呢?   坐上回家的车,蔡有阳感慨:“没想到小周也惧内啊。”   陆沣说:“如果我没来,你会坐他的车回家吗?”   蔡有阳说:“如果再等一会儿你还没下班……”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,不禁打了个哆嗦,于是面色真诚、自然无比地改口,“……那我也不坐他的车!我就爱坐我男人的车!”   杀气顿时收住。 第24章   早春的夜晚仍然寒冷,蔡有阳回家后就烧了热水泡脚。泡脚时,陆沣将审讯结果告诉了他。公安部门素有纪律,不能对无关人等透露案情。但蔡有阳是本案的当事人之一,向他通报结果本是应有之义。   以光头为首的流氓团伙,受雇于孤儿院长,“给找事的老师一点颜色看看”。谁知人算不如天算,彼时吴老师不在,而又正好有小偷来车内窃取财务。光头只知道车牌号,却没看清车内人的模样,不管三七二十一,招呼人砸烂了车前盖和窗户,期间小偷也受了伤。   这件事称得上——恶人自有恶人磨。小偷出院后将被拘留,而光头等人,虽然交代问题较为积极主动,但故意伤害罪既以达成,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却也逃不过了。   蔡有阳问道:“孤儿院的案子你们会继续管吗?”   陆沣说:“按常规程序,应该由派出所接管。但有热心群众反应,部分民警不作为,导致调查进展缓慢。作为上级部门,此时应雷霆出击。”   “热心群众”蔡有阳:“……”他看着陆沣正儿八经的怪样,忍不住笑出来,“你打起官腔来,还蛮有一套的嘛。”   陆沣说:“听多了,自然就会说了。”   蔡有阳胳膊肘支在膝盖上,目光从下打量着陆沣,说:“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变帅了一点呢?”   陆沣弯腰:“脚泡好了?”   蔡有阳往后仰去:“干什么?别靠那么近啊。”   陆沣笑了笑,上前一步,抄起蔡有阳,直接把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。   蔡有阳张牙舞爪:“干嘛干嘛?”   陆沣踢开卧室的门,走到床边将蔡有阳扔上去,一边脱衣服一边说:“干-你啊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湿漉漉的脚丫子在床单上留下了一串痕迹。   陆警官和蔡老师的“私房夜话”暂且不提,先说孤儿院虐童事件在市局立案,新城警方在微博同步更新调查结果,却是引起了一场全网范围内的“虐待儿童罪为何立法困难”的讨论。   虽然新城警方给力,依法取缔了朝阳孤儿院,并将院内的二十多个孩子分散送到了其他福利机构,但所有人都能想到,虐童事件绝不是个例。全国范围内有多少孤儿院?又有多少孤儿正在受到不公平的待遇?   而在网友议论纷纷时,蔡有阳也收到了他所布置的题目为《出生的秘密》的作文。在小学生的笔下,动物-交-配变成了有趣而充满爱的话题。   “帝企鹅拼了老命,将身体里的蛋挤了出来。”   蔡有阳在“挤”这个字上用红笔圈了一下,批注:“非常传神。”   “海豚群混战在一起,分不清谁是谁的老婆……突然,一头母海豚逃走了,公海豚紧追不舍,看起来就像要吃了她一样。天啊,公海豚太凶了!他就要追上了!不!他追上了!”   蔡有阳在“不”上画了个红圈,点评:“一个‘不’字,表达了内心的惊恐和慌张,很好。”   “熊猫妈妈艰难地生下了小熊猫,她的眼睛湿润了。”   蔡有阳摇头:“大熊猫生下了小熊猫,熊猫妈妈不哭才怪。”   “一头老虎和一头山羊相爱了。山羊哭着说,‘我不能和你在一起。你是百兽之王,而我只是一头小小的羊。我没办法给你生下强壮的后代。让我走吧。’老虎说,‘可是我爱你。除了我的身边,你哪里都不准去。’山羊害怕老虎一怒之下吃了她,只好留在了老虎身边。老虎担心她逃走,每天都看着她,片刻也不能离开她。于是他们都没有时间吃饭,双双死去了。”   蔡有阳评价:“一波三折,很感人,但是跑题了!PS:霸道总裁文看多了吧!多看看世界名著!”   “□□结束,母螳螂看着公螳螂想,这是我的丈夫,世界上有谁能比我更爱他呢?但我毕竟不是一个女孩了。我爱我的丈夫,我更爱我的孩子。我的孩子缺少食物,我必须做出选择。公螳螂仿佛看穿了母螳螂的想法,嘶叫道,来吧,吃了我吧!我愿意成为这伟大的牺牲!母螳螂流泪道,你走吧,我会有办法的。公螳螂瞪大了眼睛,看了母螳螂一会儿,转身就跑。母螳螂却露出了阴险的笑容。原来,她是故意让公螳螂走的,这样,她就能在公螳螂转身时,攻击他的弱点了。(意不意外?惊不惊喜?)”   蔡有阳点评:“前面非常好,感情充沛,表达生动形象。最后两句画蛇添足。尤其是最后括号里的话。写作文少用网络用语,更不要以作者的身份乱入!”   蔡有阳批改完作文,去找了自然老师,准备跟她一起上一节课,就作文中出现的知识性错误,进行一次讲解。自然老师看了几篇,以拳捶掌道:“又有新段子的素材了!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他跟自然老师聊了几句,才知道,自然老师还是微博上的段子手来着。她的微博就叫“爆笑小学生”,分享了很多令人捧腹的小故事,已经有好几万粉了。   蔡有阳觉得,自然老师的学生内心是这样的:   我把你当老师,你却用我来吸粉? 第25章   蔡有阳本意是找自然老师联合教学,却从她那儿听了一肚子段子,连着几天都是“哈哈哈”的表情,看得陆沣都以为他在外面有别的狗,阿不,男朋友了。   其实,某种程度上来说,蔡有阳应该感到压力了。他虽然只要带一个班,但毕竟是六年级了,要准备小升初考试。而在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中,这个班的成绩中不溜秋,在全年级七个班中排第四。要是有干劲一点的老师呢,就要想办法把学生抓一抓,争取能进前三。可是蔡有阳这个胸无大志的,只知道跟学生乐呵呵地,就没往这个方向使过力气。   于是副校长又找他了。副校长拎着他说,蔡老师,你可长点心吧!   蔡有阳回忆了一下,他这两个礼拜,既没有逃掉晨跑,也没在周会上打瞌睡,怎么副校长又来批评他了呢?   但是,领导讲话,你就得听着。他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,但仍然作出虚心接受教育的模样,副校长说话的时候,他就唯唯点头而已。   听了一会儿,他觉得不对劲。副校长耳提面命的,居然是在教他怎么抢课。   副校长说:“比如体育课。毕业班了,上什么体育课?你大可以去跟体育老师协商嘛。他常年运动,身上旧伤多啊。今天上课的时候,腰伤该犯了吧?后天呢,可能是骨折,得休息上一天半个月的。体育课空下来了,你作为最清闲的语文老师,去代一两节课,也无可厚非是不是?”   蔡有阳说:“这两年提倡素质教育,咱们学校也是积极响应。我这样公然抢课,是不是不太好?”开什么玩笑,他自己上学的时候,最讨厌的事就是体育老师生病了。   副校长脸就板下来了:“什么抢课?我说了吗!我说的是,体育老师身体不好。你作为年轻老师,就不能体谅体谅?”他摇头,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“你啊!”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气,“没法说你了!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抹把汗,望着副校长远去的背影,心想,孩子们,感谢你们的语文老师吧。要不是帅气的语文老师,你们的体育老师又要请病假了。   蔡有阳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,谁知道副校长的魄力非他可以想象。   这天吴老师走进办公室,让他赶紧去上课。蔡有阳还以为自己记错了,看了看课表,没错啊,这一节应该是体育课,不是他的语文课。   吴老师却说:“没错。今天年级主任通知了,体育组集体请假了。”   蔡有阳眼皮一跳,下意识觉得是副校长的手笔了。   蔡有阳说:“病假啊?”   吴老师说:“不是。”   蔡有阳松了口气。让体育组集体请病假,未免太不给体育老师面子了。   吴老师又说:“是副校长提议,老师们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,有必要安排他们做一次详细的检查。”   蔡有阳:“体检去了?”   吴老师:“嗯。”   蔡有阳:“什么时候轮到我们?”   吴老师:“大概要等小升初考试结束吧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行吧,他老老实实去上课吧。   蔡有阳走进教室,宣布体育老师生病了,这节课由他代上。这句话还没说完,底下就传来成片的哀嚎。蔡有阳脸上笑眯眯,心里也很难受。这能怪他么?他也不想上啊。坐办公室里,吃吃零食看看剧,不要太爽哦。   蔡有阳心里苦,只能找陆沣倾诉。陆沣教他,不是说让他代课吗?拉上学生们去操场。毕竟他代的是体育课。虽然让语文老师上体育课有点难为人,可这是学校的决定,他一个小小的老师能怎么办呢?   蔡有阳说:“是个好主意,但我怕副校长知道了又骂我。”   陆沣说:“没事,不怕。”   蔡有阳很感动。   陆沣又说:“反正骂的不是我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蔡老师生了气,陆警官买花甲赔罪都没用。陆警官进不了卧室,上不了床,只能伏低做小,说:“你把副校长家里住哪告诉我,我带人去把他抓起来。”   蔡有阳心里觉得不可能,但是听听好话心里也舒服的,虽然还抵着门,身体已经是半推半就的了:“你骗人。”他挺甜蜜地说,虽然绷着脸,但说的话像在撒娇。   陆沣见他软化,挑了挑眉。本来这事儿就过去了,但陆大警官不知是哪根筋抽了,还是纯粹想搞事。   陆沣打了个响指,对蔡有阳低头一笑:“你猜对了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一脚把陆沣踹出门,关门的同时“咔嚓”一声上了锁。   陆沣看着紧闭的房门,摇摇头,不慌不忙地站起来,去次卧翻出了一把钥匙。有过一次被拒门外的经历后,他就做了防备。陆警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?不能。   陆沣拿着钥匙开了门,蹑手蹑脚走进去,准备攻蔡有阳一个措手不及。没曾想,蔡有阳正背对着他打电话。   “……对,第一次就是很痛,我跟陆沣也一样。但是陆沣会疼人,所以我只痛了一下,就好了……”   陆沣站在蔡有阳身后,想起他们第一次的时候,蔡有阳疼得满头大汗,却让他继续做下去。陆沣的心变得很柔软,只想给蔡老师一个拥抱,不想吓唬他了。   但这时,蔡有阳又道:“……你就是太没志气了。你看我,都攻了陆沣好几回了……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上前一步,用自己的影子笼罩住蔡有阳。   蔡有阳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,转头看了一眼,吓得手机直接飞出去了。   “你怎么进来的!”他记得两把钥匙都在自己手上来着。   陆沣弯下腰,一只手搭上蔡有阳的肩膀,微笑道:“时间不早了,睡吧。”   蔡有阳看到他恐怖的笑容,就知道他什么都听到了。蔡有阳双手交叉横在胸前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、我可以解释的……”   陆沣把他推倒在床上,解着扣子,说:“用哪张嘴解释?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落在床尾的手机闪烁了两下,屏幕暗了下去。另一头的严植挂了电话,扶额叹了声气。刚洗完床单的杜绾忙揽住他肩膀,温柔地说:“是不是还不舒服?”   严植摇头,说:“我没事,就是蔡老师……他又作死了。” 第26章   总爱占点口头便宜的后果就是,第二天,蔡有阳差点没起得来。他扶着饱经风霜的老腰,一瘸一拐地去了学校,好不容易上完自己的课,刚回办公室歇着,吴老师就来找他了。   蔡有阳看到吴老师有点怕:“别告诉我体育老师又请假了——今天本来也没体育课啊!”   吴老师说:“不是的。”   蔡有阳松了口气。   吴老师又说:“这次是音乐老师请假了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很义愤了:“能不能给孩子们一点休息的时间?能不能?”   吴老师说:“如果我能找到音乐老师,肯定让她来上课。”但现在音乐老师已经“被请假”了,他就算是班主任,也不能去人家里把人逮回学校。   蔡有阳腰酸背痛,实在不想上课。该讲的内容他早就讲完了,还上啥?但学校的规定在那,每节课一定要有老师在,不能随便改成自习课。   蔡有阳只能拖着疲倦的身体,去给学生上课了。学生难受,他更难受。   刘威捶胸顿足:“蔡老师,怎么又是你?”   蔡有阳突然反应过来:“对啊,为什么每次都是我?”虽然体育老师、音乐老师相继请假了,但凭什么每次都是他顶上啊!   蔡有阳想起吴老师笑眯眯的样子,深感自己是被坑了。他一怒之下,大手一挥,就把整个班都拉到操场上去了。眼瞅着几个活泼过度的孩子一到操场上就撒丫子跑没影儿了,蔡有阳忙叫班长把人喊回来,并让他们在草地上玩游戏。丢手绢、老鹰抓小鸡都行。他不是体育老师,很多器械的潜在危险并不了解,万一学生自由活动出了事,那麻烦可就大了。   刘威吐血道:“现在谁还玩丢手绢啊?”   又是这个倒霉孩子。   蔡有阳把他拎出来,说:“你想玩什么?”   刘威认真思索片刻,捶掌道:“王者荣耀!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刘威见他脸色不对,连忙改口:“吃鸡也行!”   “咚——”蔡有阳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。   刘威:“嗷——”   蔡有阳苦口婆心:“小小年纪,玩什么网络游戏?对眼睛不好,知道吗?”   学生们集体看向蔡有阳脸上的眼镜,没人说话。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很愤怒,于是乾纲独断,不再听取民主意见:“就丢手绢好了。玩儿吧。”   一阵唉声叹气。   蔡有阳并不管这些事儿多的小学生,走到旁边坐下了。   丢手绢怎么玩儿来着?   大家面面相觑,片刻后议论了一会儿,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儿。先是小小的,然后各自往后退去,将圈拉大。   “嗳!”刘威瞥了一眼蔡有阳,给大家使眼色。   同学们会意点头,带着共享一个小秘密的心情,挂着神秘的微笑,非常默契地把蔡有阳围中间了。   蔡有阳给陆沣回了个微信,再抬头,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圈的中心。   蔡有阳:“???”   同学们:“哈哈哈!”   蔡有阳收起手机,盘坐在地上,说:“行,这样正好老师帮你们监督有没有人作弊。”   刘威举手:“老师,我们没有手绢怎么办?”   蔡有阳目光在学生们中间扫了一圈,心想着要不把班长的红领巾拿过来,但这时刘威又举手了。   刘威说:“老师,我们可以用王晓晓扎头发的橡皮筋。”   蔡有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嚯,这姑娘的橡皮筋上有个好大的红花,确实挺适合。   王晓晓当即红了脸,抓了一把杂草就往刘威身上丢:“臭刘威,说什么呢你!”   刘威嬉皮笑脸。   蔡有阳轻轻咳嗽了几下。   王晓晓噤声。她在蔡老师面前说脏话了,会不会被批评啊?   刘威瞥了王晓晓一眼,忙转移蔡有阳的注意力:“老师,你还没说手绢怎么办呢。”   啧,小男生的心思。   蔡有阳心中暗笑,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威,才转头对班长说:“把你的红领巾拿过来。”   班长点点头,把红领巾递给他。  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,眼看就能开始玩了,刘威又有话说了。   蔡有阳终于有点不耐烦了,说:“刘威,又有什么事儿啊?”   刘威嘴张得很大,声音却很轻,神情紧张极了:“老师!副校长来了!”   蔡有阳一个激灵,转头看去,嚯,不光副校长,还有一群西装革履、一看就是大佬的人往这儿走呢。   蔡有阳扶额:他这破嘴,好的不灵坏的灵。这可好了,真被副校长逮住了。   怎么办呢?   蔡有阳还在想招儿的时候,房新丢了本书给刘威,刘威又冲上前把书塞进了蔡有阳的手里。“读书!”刘威迅速跟房新达成了共识。   蔡有阳依计而行,打开书,也不管翻到了哪一页,立刻就读了起来。   此时,正陪着教育局领导视察的副校长早在心里把蔡有阳骂了几个来回。搞什么鬼?他一个语文老师,把学生们拉到操场上来算怎么回事?调研组突击检查,他竟给自己添乱子!   副校长决定扣蔡有阳的奖金。   调研组长则对操场上的景象很感兴趣。副校长不是说这个时间点没有体育课吗?现在却看到有班级在这里上课。   调研组长看了一眼懵逼的副校长,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走,咱们看看去。”   蔡有阳耳朵竖得高高的,听着那群人越走越近,心里“扑通扑通”的,却装作专注的样子,用自己最温柔的声线念着书上的文字。   “当新学校的大门清晰的呈现在母女俩的面前时,小豆豆站住了。因为她以前上学的那所学校的大门有精致的混泥土柱子,校名也写得很大。而这所新学校的门柱却是两棵挂着树叶的小树。”   刘威认真地看着蔡有阳,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中了。   其他同学有样学样,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。   调研组长看出名堂来了:“这个老师在给孩子们讲故事。”   副校长一言难尽地说:“嗯,窗边的小豆豆。”   调研组长:“是语文老师?”   副校长咬牙:“年轻人有点跳脱,但想法是好的。”   调研组长看着专心听老师讲故事的学生,皱了皱眉,而后松开,神情中很有一些感慨:“这个年轻老师很有一套啊。”   剧情峰回路转,副校长愕然:“诶?”   调研组长拍了拍副校长的肩膀:“我们应该向年轻老师学习啊。”   副校长已经转换了心态,换上了笑脸:“我们老一辈的思想老套,跟不上时代咯。”   混在调研组内的房主任,远远就看见了房新。这时听到副校长说书名是《窗边的小豆豆》,突然想起今天给房新收拾书包的时候,给他带的课外书就是这本。   房主任又看了一眼蔡有阳手中的书。距离有点远,看不清是不是自家那本。但他想了一会儿,还是决定站出来说句话。   房主任说:“组长,你看孩子们学习得多认真,平时在教室里,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吗?这是非常生动的素质教育的成功案例啊。”   组长点头:“说得好。”   于是“语文老师带学生在操场玩耍”这件事,就这么被调研组长定了性。大家一边附和,一边讨论起素质教育的问题了。   一群人远远看了一会儿“素质教育的成功案例”,拍了几张照片,议论纷纷地走了。   过了几天,校长去开会,回来后满面春风地找到副校长,说教育局表彰红星小学了。   “一名优秀的年轻老师为我们学校争了光!”校长说完套话,对副校长小声说,“这样的人才要留住。”   副校长心情复杂:“……”   校长看了看周围,见没有人,又说:“给他加奖金,但别声张出去。”   副校长心情更复杂了:他刚准备扣人奖金来着。   校长却误会了,说:“你别这么看我,我也没办法。”他用拇指搓了搓食指,说,“表现好的老师很多,但学校经费紧张,你不是不知道啊。”   副校长头痛地摆摆手:“校长,我知道了。”然后忙不迭地找个借口溜了。   要是再跟校长说下去,保不齐校长再想出个公开表扬的主意。本来蔡有阳就够跳的了,这一来还不浪到天上去啊!要知道,他教的可是毕业班,不能由着他。   副校长想着,怎么才能把校长“奖励蔡有阳”的指示准确传达出去,而又不让蔡有阳沾沾自喜,从而变本加厉。   心头搁了这么件为难的事,副校长的眉头都快打结了。 第27章   副校长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表扬了蔡有阳。蔡有阳听他讲了一大段话,就抓住一个核心:他把学生带操场上玩儿这件事,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过去了。   蔡有阳心里清楚,要不是房新和刘威反应快,要不是其他学生配合,他肯定得挨批。于是在讨论毕业班的春游要不要取消时,蔡有阳主动举手,为这些孩子争取权利了。   副校长说,想春游?先考试。考试成绩达标了,就放人。   蔡有阳说:“同学们,这次我们要使出真本事了。”   同学们说:“好!”   有了春游这个大甜饼在前面挂着,学生的学习热情很高。要说主动学习和被压着学习效果就是不一样呢,考完试,结果出来,蔡有阳都不敢相信了。他们班成绩居然是最好的。   蔡有阳把封装的卷子拆开带回办公室,又重新看了一遍。好在没有批错的情况,倒是很多地方,可以给分却没有给分,可以说批改得很严格了。   蔡有阳怕学生骄傲,发试卷的时候反复强调:“有时候正好考到咱都会的,但这不能说明我们的水平就很高了。我们还是要戒骄戒躁,脚踏实地……”   刘威举手:“老师,我们的成绩够不够去春游啦?”   我们大家只关心春游这件大事!   蔡有阳突起玩心,在众学生殷殷的目光中,端起水杯,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,说:“这个嘛……”   刘威代表广大群众发出心声:“老师你快说呀!”   蔡有阳:“副校长说……”   同学们身体前倾。   蔡有阳面色渐渐严肃:“你们的成绩……”   同学们心情忐忑。   蔡有阳拿起黑板擦在讲台上敲了一下:“很不错!”   一片寂静。   蔡有阳宣布:“毕业班可以去春游了!”   一阵欢呼雀跃。整个教室沸腾了。   吴老师走进教室,蔡有阳忙退场:“剩下的交给你了。”班主任的活儿,他就不抢了吧。   吴老师笑着说:“你也一块儿吧。这次春游,我们俩带一个班。说起来,你就跟我们班另一个班主任似的。”   蔡有阳连连摆手:“我可干不来。”他想了想,瞅准了第一排最左边的空位,“我不走了,我坐那,听你讲。”   吴老师笑:“行。”   吴老师连续几次击掌后,喧闹的班级终于安静下来。蔡有阳就坐在同学们中间,一起听吴老师讲春游的时间、地点、注意事项。   这次春游去的是市动物园,安全问题还是很重要的。蔡有阳带学生外出活动的经验少,此时听吴老师娓娓说来,忙拿出本子,将几个要点记了下来。   刘威说:“老师,你‘上课’也要记笔记啊?”   蔡有阳点头:“我比你们都认真。”   刘威又说:“可是老师,你去动物园会不会体力不支,晕过去啊?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他本以为刘威在跟自己开玩笑,没想到环顾一周,同学们担心得情真意切的。   吴老师揶揄:“蔡老师啊,你看你经常缺席晨跑,同学们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啊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原来学生都知道了……   蔡有阳回家后就把陆沣说了一顿。要不是陆沣,他怎么会经常腰痛?要不是腰痛,他怎么会去不了晨跑?要不是缺席晨跑,大家怎么会以为他身体虚弱?   蔡有阳很气:“都怪你。”   陆沣认为这次确实是自己理亏,便虚心道歉,认真赔罪。他穿上围裙,洗手做羹汤,用一桌美食得到了蔡有阳的原谅。   蔡有阳吃得心满意足,大度地说:“算了,以后注意就行。”   陆沣摸了摸他滚圆的肚子,说:“你什么时候去春游?”   蔡有阳警惕:“干嘛?不给带家属的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陆沣:“我给你做点熟食带着。”   陆警官认为妻子出游、丈夫准备便当这件事,非常浪漫。   蔡有阳却嫌弃地说:“我带上钱包、手机就行了。还带便当,太老土了吧。这什么年代了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觉得他的脸色很危险,忙道:“也不算土,就是我嫌重,拎不动,所以还是不要了吧。”   陆沣并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,把他扛起来,扔到了床上。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于是第二天,蔡有阳又扶着腰去学校了。上完课,他就听到有学生在窃窃私语。   “蔡老师的身体真的很差。”   “我爸说腰不好的人肾虚!”   “完了,蔡老师还没女朋友。”   蔡有阳无语:这帮小学生知道什么叫肾虚吗?就在那讨论。   春游前一天晚上,蔡有阳想,要是陆沣今天还要做,他就抵死不从。动物园依山而建,他可不想扶着支离破碎的老腰去爬山。   陆沣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,却不戳穿他。   “有事儿给我电话。”陆沣说。   蔡有阳没放心上:“就出去玩,能有什么事儿啊?”   要不说他这破嘴,好的不灵坏的灵呢?以前去过那么多次动物园,哪次都好好儿的,偏偏这次,就出了件大事。   动物园里的老虎,跑出来了!   当时蔡有阳爬到狮虎馆,实在爬不动了,就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歇着。吴老师带着学生们进馆看狮子和老虎,蔡有阳就在门口等着。   吴老师没进去多久,蔡有阳就听到馆内传来尖叫。一开始他以为是学生看到动物后惊喜地尖叫,仔细听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劲。刚想进去看看,就发现有人从狮虎馆里逃出来了。   先是零星几个,后来就是一群人蜂拥出来,四散奔逃。场面一度很混乱。蔡有阳想抓一个问问情况,大家却都满面惊恐,跑得飞快。   出事了?   他没空多想,逆着人流,往狮虎馆走去。他们班的吴老师,还有同学们,可一个都没见着啊。   有人拽了他一把:“别往里走了,老虎都出来了!”   蔡有阳吓了一跳,一边给陆沣拨电话,一边继续往里走。那人嘀咕了一句:“这听不懂人话啊?”然后没管他,自顾自跑了。   电话接通时,蔡有阳一只脚也踏进狮虎馆了。   “陆沣,”他吞了口口水,仿佛听到了老虎的吼叫,不知是自己的幻觉,还是真实的了,“动物园老虎跑出来了,这事儿归不归你们管啊?”   陆沣:“我立刻安排特警过去。你现在在哪?确保自己安全。”   蔡有阳往狮虎馆里探了下头,隐隐听到小孩的啜泣声,却没见到人。   “我学生在里边呢。”蔡有阳犹豫了。   陆沣严厉地说:“首先确保自己安全!”   蔡有阳听到陆沣在电话那头已经开始调人了,心里也觉得待在外面等待专业人士是对的。可想起他学生纯真可爱的脸庞,他心里就放不下。   这时远远地,一群人拿着棍棒跑过来了。蔡有阳眼尖地看到这群大人身后还缀着一群小孩,猜是刚下山买冰棍的学生,忙道:“我这又有情况,先挂了。”   陆沣听到手机里传来“嘟嘟”的忙音,神色微沉。这种民事案件不归刑警队管,他能做的也就是调动特警,协同配合当地民警。他不能出警,就只能请假去一趟了。   陆沣刚请完假,小周就告诉他,动物园出事了,派出所请求特警支援。   陆沣说:“刚刚接到群众报警,已经安排特警去了。”   小周一愣,然后就见他们队长穿着便服,匆匆出了门。   陆沣往动物园赶的时候,蔡有阳正在安抚他的学生。当初到了狮虎馆,一部分同学跟吴老师进去看动物了,另一部分同学却申请下山买冰棍吃。蔡有阳在狮虎馆外头歇着,也是为了等这部分同学回来。   却没想到,短短十几分钟,他们的队伍来不及会合,就被狮虎馆给截断了。   很多学生担心馆内的同学和老师,蔡有阳让他们冷静,不要影响到动物园方面救人。但蔡有阳自己,却也有点冷静不下来。他想进去看一眼。   这时狮虎馆已经被园方封锁了。拿着棍棒的管理员说,不能让无关人员进去。   蔡有阳说:“里面至少困住了一名老师,十几名学生。如果学生情绪不稳定,很有可能造成老虎失控。我进去,也许能帮助你们安抚学生的情绪。”   园方负责人想了想,说:“这样,你跟我们的人一起绕过去,但绝对不能轻举妄动。”   蔡有阳点头。   他们从后门绕过去,看到狮虎馆内的景象,心情都更加沉重了。   吴老师和学生们之所以逃不出来,是被老虎堵在表演池边的看台上了。老虎在看台下来回巡视,时不时瞥他们一眼,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。虽然老虎暂时还没有攻击的意图,但这七八米的距离,对老虎来说,一眨眼就能到了。这种情况下,园方自然不能轻易下场驱赶了。   现在只能等警察来了。 第28章   民警把狮虎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,稍后赶到的特警在草丛中寻找到合适的狙击位置,但现场负责指挥的治安大队长却不敢轻易下命令。   老虎和人的距离太近了。   治安大队长问带队的特警,这个距离有没有把握一击毙命。   特警说,有。   大队长仍在犹豫,又问:“用□□呢?”   特警看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□□,肌肉注射,至少十分钟才能见效。”   大队长就不说话了。   新城动物园一向是他们区的创收招牌,园方和警方的关系也很良好。这次老虎跑出来,园方报警时就跟所长打了招呼,请求“不到万不得已,不要伤害老虎”。   埋伏好的狙击手瞄准了老虎额头,问打不打。   大队长举目望去,老虎在被困师生面前徘徊不定,但情绪似乎还稳定。大队长摆手,说稍安勿躁,事关重大,他要向领导请示。   蔡有阳正在和园方争论。他声音很低,但怒气冲天:“不能再拖了!”他从没有这么强硬的时候。   负责人说:“你不要激动,不然请你出去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一头老虎很贵?人命是无价的。你们不要拎不清轻重。”   负责人恼火道:“我们当然不会拿人命开玩笑!但你能保证狙击手能一击毙命吗?如果不能,那就有惹怒老虎的危险。到时候别说那几个,就是我们,也都跑不了。”   正为迟迟不行动而感到疑惑的特警,闻言一哂。百十米的距离,他们打不中?那就真成笑话了。幸好此地距离草丛有一段距离,狙击手听不到,不然要跟他拼命。   蔡有阳说:“现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,难道再等下去就会有?我认为,时间越久,老虎越没有耐心,此时此刻,应该当机立断。”   负责人还要争辩,蔡有阳推开他:“我不跟你说了,我自己去找大队长说。”   大队长正在跟人通话,应当是向“上面的领导”请示。   “他会理你?”负责人冷笑,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员过来,“这个人扰乱营救进程,把他带出去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你会后悔的。”   负责人笑了。几个工作人员无奈上前,朝蔡有阳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。   蔡有阳握紧了拳。但他在这里于事无补,便想出去给陆沣打个电话,看他有没有办法过来压场子。负责人见他转身离开,以为他妥协了,不再关注他,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老虎身上。   怎么把老虎“救”回来呢?负责人焦虑地想。   经过这考虑、商量的的几分钟后,情势变得严峻了。老虎甩动尾巴的动作变大了,开始舔牙齿,喉咙中还发出低沉的“呼噜”声。   而此时,园方仍在提出“用食物诱哄”等方法,试图让老虎远离被困师生后,再用□□将老虎打晕。   老虎的饲养员说:“它表现出了狩猎的意图,在此时诱哄的成功率是很低的。”   园方就去找大队长,请求“再想想办法”。   大队长再找特警,问“有没有办法”。   特警说:“我的组员我知道,只要一枪……”   大队长摆手:“一枪爆头是简单的,但是有没有办法两全其美?”   特警说:“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。”他瞥了眼老虎的方向,眉心狠狠跳了一下,再也不想听这个大队长在这儿扯皮了。他拿起对讲机,冷静地说,“准备。”   大队长脸色微变,看特警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。不过是个特警队的小组长,就敢撂他的面子?他虽然人在派出所,但是公安局里不是没有关系。   特警心里知道,回去八成要被穿小鞋。但他不在乎。大不了摘帽子!说实在的,他早不想干了。他们做特警的,到哪儿都是被人使唤。别人就把他们当一暴力机器。   大队长说:“小同志,你这个……”   特警不耐烦,推开大队长:“出了人命你扛?他妈滚一边儿去!”   大队长和悦的神情瞬间阴沉下来:“操!”   “情况怎么样了?”一道声音横插-进来。   怒气勃发的俩人同时转头,看到来人时都愣住了。特警飞快行了个礼,讷讷道:“陆队,你怎么来了?”   陆沣瞥了一眼大队长,大队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:“陆队?”   陆沣没理他,望向老虎。老虎已经转了身,背朝着他们,正面对着被困师生。虽然距离远,听不见声音,但这姿势的变化,已经能看出不妙了。   狙击手悄悄地起身。三名狙击手,在不惊动老虎的条件下,调整到最佳射击位置。   陆沣朝特警点头。大队长想说话,被陆沣的眼神震住了,没敢说。   老虎向被困师生咆哮,身体肌肉紧绷,作出跳跃的预备动作。胆小的学生脸憋得通红,但是牢记着老师的指导,不敢哭,也不敢发出声音。胆大的学生瞪圆了眼睛,身体抖如糠筛,却想用气势吓退老虎。   同一时刻,特警下达击毙老虎的指令。   老虎跃起,三声枪响同时响起!   “砰!”“砰!”“砰!”   老虎眼中留下的最后一幕,是孩子们煞白的脸庞,和吴老师无畏的注视。 第29章   硕大的虎头在一瞬间爆裂开来,洒落的鲜血溅在了吴老师的鞋面上,顷刻间将他的鞋子浸湿。   吴老师在最后时刻挡在了孩子们的前面。   憋狠了的孩子们嚎啕大哭。   如果陆沣没来,特警仍要与大队长扯皮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   方才颇有领导风范的大队长,此时骇笑不已:“多亏陆队当机立断,啊,这个……”   陆沣说:“如果不是刻意拖延,人民群众怎么会受到生命安全的威胁?”   大队长:“……”   陆沣没理他,把后续扫尾的工作安排了一下,就带上特警队走了。照他的脾气,只捏着官腔轻描淡写说这么一句,已经是极力克制了。毕竟派出所的治安大队,也实在不是他的手下,他是越俎代庖了。   但大队长心里还是不舒服。四十岁的人了,爬到这个位置,怎么也能称得上是个地头蛇,今天却让个小十来岁的年轻人训了。知道这位刑警队长“上头有人”,可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。   陆沣一连得罪了下属某区派出所的所长和治安大队长,谈副局长虽然看重他,此时也不得不把他叫过去批评几句。   陆沣当然是很诚恳地接受教育,只是转头就把这事儿抛一边了。还是蔡有阳问他,他才想起来的。   蔡有阳很难过地道歉,说都是自己让他过来的,要不他也不会挨顿骂。   陆沣说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  蔡有阳就不肯告诉他。自从上次在公安局门口跟小周聊了几句,他突然想知道陆沣工作时候是什么样的,就找机会从后者的手机里翻出了小周的号码,加了他的微信。陆沣挨骂的事,自然是小周告诉他的了。   他可不能出卖人小周。   陆沣心里跟明镜似的,说:“我方内部有奸细啊。”   蔡有阳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,只当他没放心上,松了口气,顺势道:“可不,你以后小心点,你一举一动我都知道。”   陆沣说:“我做什么他都能知道吗?”   蔡有阳吓他:“你扫-黄扫了几张碟,有没有看,人家都一清二楚!”   陆沣点点头,也没说什么。可没过几天,蔡有阳就收到小周的哭诉了。   小周说,他这奸细没法当了,才几天啊,就被抓包了。他现在特别害怕陆沣给他穿小鞋。   蔡有阳发誓说:“我绝对没出卖你。”   小周垂头丧气地说:“我相信你主观上没想出卖我……”   意思就是自己客观上还是出卖了他。蔡有阳想了想,恍然大悟:“就是陆沣,他太坏了,套我的话。”   陆沣一回来,蔡有阳就拉着他说:“你别找人小周麻烦,都是我问他,他才说的。”   陆沣说:“你跟小周关系挺好的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没有没有,一般一般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不说话,就拿眼注视着蔡有阳。   蔡有阳先是心虚,而后反应过来,怒道:“你不要每次都吃这些捕风捉影的醋。我知道你,不就是想找机会惩罚我吗?做人能不能坦率一点!”   陆沣喃喃:“被看穿了。”   蔡有阳叉腰:“我好歹是个老师,你这点小心思……啊啊啊放我下来!”   陆沣扛着蔡有阳,说:“我要坦率一点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陆沣:“我想跟你去床上说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陆沣终于坦率了,倒霉的却还是蔡有阳。   第二天,蔡有阳躺在床上起不来了。但今天是星期六,不起床也无所谓。   陆沣就跟同事交换,没去局里值班,而是在家里给蔡有阳端茶递水。蔡有阳把枕头垫在背后,躺在床上,面前支个小桌子,上面放着平板,在放电视《白夜追凶》。   蔡有阳喝着陆沣给他冲的蜂蜜水,手捧大脸对着电视里的男主角发花痴。神探什么的,真的很帅啊。   正在看《犯罪人论》的陆沣听到这里,咳嗽了一声。   又吃天外飞醋。   蔡有阳心里想着,偷瞄了陆沣一眼。陆沣脸有点黑。大概是因为剧中男主角的身份和他有点像,他这醋吃得比较认真。   本来蔡有阳是不会管他的,但现在他心情好,就愿意哄哄他。   蔡有阳仍捧着脸,却把话头一拐,道:“不过电视剧里都是假的,真说起来,还是现实中的警察帅。”   陆沣笑了笑,放下书,说:“我去做饭。”   蔡有阳挥手:“去吧去吧。”陆大队长其实很好哄啊。   蔡有阳目送陆沣去了厨房,拿出手机,一边看剧一边刷起微博了。没想到刚打开微博,他就被热搜糊了一脸。   热搜第一条是:“新城警方给力”,第二条却是“红星小学老师干扰救援”。   蔡有阳心情沉重地点开第二条,果然看到自己出镜了。他跟动物园负责人的争执场景被人拍了下来,还上传到网上了。这个小视频配的文字是:“老虎逃出笼子后,园方立刻报警。新城警方火速出警,无奈在场的老师情绪激动,险些耽误救援的黄金时间。”小视频里对话内容听不清楚,网友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,也没那个耐心看,瞄了一眼文字,就开始喷蔡有阳了。   “知道你担心,但老实待一边,交给警察不好吗?”   “是担心学生,还是故意作秀啊?”   “长得挺端正,却是个没脑子的。”   蔡有阳翻了几条,手机突然被人拿走了。抬头一看,是陆沣去而复返。   陆沣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,皱起眉来。   蔡有阳抬起头,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沣。   陆沣说:“这件事交给我。”他心里突突地冒着火气,还要想着怎么安慰蔡有阳,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了。   蔡有阳说:“肯定是有人故意黑我。”   陆沣坐在他身边,抚着他的后背,说:“对。”   蔡有阳纳闷:“到底是谁嫉妒我的美貌与才华?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本来是很担心蔡有阳的,现在看来,是他想多了。蔡老师心大着呢。   蔡有阳看到陆沣的神情从阴沉变成了无奈,当下也放心了。他自己受点委屈也就算了,但他看不得陆沣为他的事着急上火。 第30章   陆沣已经想好要怎么办了。先找网监部,把视频的发布者找出来,再查本次热搜背后的营销公司,顺藤摸瓜,揪出……   吃中饭的时候,蔡有阳扯着陆沣的袖子说:“反转了。”   陆沣第一反应是:太快了。像这种明显背后有推手的热搜事件,都是有大量水军进行控评的。现在半天不到,就反转了,简直是不可能的。   但事实就是如此。   蔡有阳和陆沣一人一个手机刷着微博。   “红星小学老师干扰救援”的热搜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“最美教师被污蔑”的热搜。一年前蔡有阳还在桥头村小学教书,在坏人举起的屠刀下保护了自己的学生。不知道谁拍了下来,传到网上,给他赚了个“最美教师”的头衔。   现在有人黑他,居然还有网友能记得这件事,并且把以前的视频找出来,作为给他翻案的佐证。   “就算以前见义勇为过,也不能就说他这次做得对吧。”   “可能是真圣母吧,但是干扰救援还是不对。”   “我就觉得眼熟,原来是‘最美教师’啊。三天两头上热搜,还想教书吗?还是想出道啊?”   评论的语气平和了一些,但还是充满了质疑与批评。   陆沣说:“我把视频发给技术部门,应该能把你和负责人对话的内容还原出来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算了吧,让你领导知道了,又该骂你了。”假公济私什么的,还是挺严重的。蔡有阳觉得,只要没人骂自己,就无所谓了。   陆沣却看那些评论很不顺眼。他要真的想假公济私,就让网监部把这些评论的ip地址都查出来了。平时看到网上批评这个明星那个明星的,他一点感觉都没有,现在有人多说了蔡有阳几句,他就受不了了。   可见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。   陆沣现在就私心很重。全网删评、跨省追捕……他的想法越来越危险了。   蔡有阳哭笑不得。现在是他反过来劝陆沣了。“随他们说多少句,我身上一块肉都不会少。”他摸着陆沣胸口,说,“不气啊。咱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。”   陆沣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气。虽然他没说话,但蔡有阳总觉得他要搞点大事情。正当蔡有阳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,网上又反转了。   起因是一个唇语爱好者发布的长微博。他说,“最美教师”和动物园负责人的交流听不清楚,他对着俩人的口型,试着把他们的对话内容复现了一遍。   最美教师:“不能再拖了!”   动物园负责人:“你不要激动,不然请你出去。”   ……   动物园负责人:“我们当然不会拿人命开玩笑!但你能保证狙击手能一击毙命吗?如果不能,那就有惹怒老虎的危险。到时候别说那几个,就是我们,也都跑不了。”   最美教师:“现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,难道再等下去就会有?我认为,时间越久,老虎越没有耐心,此时此刻,应该当机立断。”   ……   长微博的转发次数很快从三位数变成四位数、五位数。   “口型对上了。”   “有没有唇语专家来说一说,这段对话真的假的?”   “特殊教育专业的表示,复现内容应该是真的。”   “现在到底什么情况?所以不肯救人的是动物园,最美教师没有扰乱救援?”   “当时情况紧急,最美教师担心学生的安全,反复要求园方立刻救人,园方不愿意损失一头‘珍贵的’老虎,故意拖延时间,是这样的没错吧?”   “所以一开始为什么是‘红星小学老师扰乱救援’上了热搜?”   “呵呵,新城动物园一生黑。”   “+1,以后再也不会去了。就像最美教师说的,人的生命才是无价的!”   “给最美教师点赞。”   “现在再看视频,最美教师人美心善,园方负责人恶相毕露。”   “给最美教师打CALL!一年前就喜欢他了!也不知道小哥哥受伤后有没有留下后遗症,还是挺担心的。”   ……   接下来就全是夸蔡有阳长得好看、心灵也美的。当然,还有一小部分是骂新城动物园的。但蔡有阳没看那些评论,他主要还是看别人怎么夸自己的。   “世上还是好人多啊。”蔡有阳说,“我都没干什么呢,网友就帮我洗白了。”   陆沣说:“你本来就不黑。”   蔡有阳点头,眼睛没离开屏幕。陆沣起身去厨房,清理中午没洗干净的碗筷,洗碗的时候,声音有点大,但蔡有阳光顾着看自己的好评,压根就没注意到他。   陆沣其实是在跟自己生闷气。这次蔡有阳被黑,他一点用都没派上。他觉得自己手脚太慢了。他生蔡有阳的气,会惩罚蔡有阳,现在生自己的气了,也要惩罚自己。   陆沣洗完碗,刷完筷子,拿起抹布,把厨房的柜子、门都给抹了一遍,然后觉得不够,就又把客厅和餐厅的桌子都擦了一遍,做完还觉得不够,又拿着拖把,把家里每个房间都拖了一遍。   当蔡有阳看够了自己的好评,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,一抬头,就看到家里到处都跟打了蜡似的,亮得都闪光了。   而此时,陆沣已经换了一块新抹布,站在梯子上,擦着天花板了。   蔡有阳一脸懵逼: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? 第31章   蔡有阳成了学校的名人,好端端在办公室里待着,就有人来找他。   老师A拉着他说,哎呀小蔡,不得了哇,上新闻了,成明星啦。老师B偷偷问他,新城动物园真有那么坏啊,你小心他们报复呀。老师C却被他的英勇折服了,说亲戚里有个姑娘,年方二八,貌美如花……   蔡有阳连连摆手:“有对象了,爱吃醋,不敢胡来!”   老师C惋惜不已,走的时候满脸惆怅,像是丢了个金元宝似的。   吴老师打趣蔡有阳:“你现在是大家眼里的金龟婿了。”   蔡有阳叫苦道:“别提了,我脑仁儿疼。”他说,“功劳都在你,怎么出风头的反而是我呢?”   吴老师说:“说的哪里话,要不是你叫来陆警官,我跟学生都要没命了。真说起来,我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。”   蔡有阳忙道:“照你这么说,我们都要感谢陆警官。”   吴老师就笑了:“感谢陆警官,不就是感谢你吗?”   蔡有阳干笑,不自然地左右瞅瞅,说:“什么意思啊?”   吴老师也看看左右,见没有人,就戳了戳蔡有阳的腰:“你说什么意思?”   蔡有阳装傻:“我不知道啊。”   吴老师摊手:“你不知道,我怎么知道?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吴老师:“……”   两人对视片刻,“哧哧”地笑起来。有人经过,说你俩笑什么呢,这么乐呵。蔡有阳就说:“刚听了个笑话。”   那人道:“这么好笑,也跟我说说呗。”   蔡有阳还没说话,吴老师就摇头道:“不足为外人道也。”   “外人”纳闷,耸肩:“我还不稀罕听呢。”然后气哼哼地走了。   见他走了,蔡有阳赶紧拉着吴老师坐下来,小声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们那个?”他伸出两个大拇指,比了个“亲嘴”的手势,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了。   吴老师说:“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孤儿院门口啊?”   吴老师点头:“他看你的眼神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。”   蔡有阳摸摸下巴,说:“这样啊。”他回家后,等陆沣下班了,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了,然后用“抓到你把柄了”的表情说,“陆警官,你说……是不是吴老师看错了?还是他瞎说的。我怎么没从你眼神里看出什么来呢?”   陆沣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换鞋,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。   蔡有阳以为把他惹毛了,就想开溜。   陆沣却道:“那是你眼瞎。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陆沣换好鞋了,就把他抓过来,按在门板上狠亲,还在他耳边用沙哑的气音说:“你看不到,我就做给你看。”   蔡有阳用力地挣扎,惊恐地说:“你的手刚刚碰过你的脚,别以为我不知道!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摸了一下蔡有阳的脸,“嫌我脏吗?”   蔡有阳连连点头,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,跑到卫生间里洗脸了。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,没闻到味道,但看到蔡有阳的表现,就觉得浑身不适,也赶紧去洗手了。   蔡有阳以为,虽然自己上新闻了,事情闹得挺大,但毕竟是个社会新闻,热度维持不了几天。但没想到,好不容易学校老师对他兴趣降下来了,学生家长们合起伙来,给他送了个锦旗,又给他炒了一波热度。锦旗上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:最美教师,差点真把他眼睛闪瞎了。   众目睽睽之下,迎着家长们恳切的笑脸,他能说什么?只好开开心心收下锦旗。   他一向不是个高调的人,经了这么一出,心里有点害臊,回到办公室,就把锦旗卷吧卷吧扔抽屉里了。他是打算下班之后带回家的。   结果刚打完放学铃,年级主任、副校长带着木工师傅来了。   “这儿怎么样?”木工师傅说。   年级主任说:“好啊好啊。”   副校长说:“不行,要再醒目一点。”   蔡有阳见他们在自个周围打转,弱弱举手:“两位领导,这干嘛呢?”   年级主任看向副校长,副校长眉头皱起来,说:“你的锦旗呢?拿出来。”   蔡有阳不大肯,扭捏道:“不要了吧。”   副校长说:“拿出来挂上,这是你的荣誉。”   蔡有阳觉得很羞耻:“就让我带回家呗。”   副校长脸就板了下来。   年级主任赶紧打圆场:“怎么还不好意思了?学校的意思是,你虎口救人,必须要全校表彰,也给学生们做个好榜样。你赶紧拿出来,挂在你办公桌边上。待会儿还要给你拍照呢。”   蔡有阳瞥了副校长一眼,在他目光压迫之下,只能屈从。不情不愿地拿出锦旗,还没展开,就被他夺走了。   接下来,他就跟个牵线木偶似的,被副校长和年级主任拉着,以锦旗为背景,摆了无数个造型,拍了无数张照。   要是光拍照,也就罢了。第二天蔡有阳到了学校,看到橱窗前围了很多人,当下一个激灵,挤过去一看,果然——   他的照片已经挂上去了!   挑的还是副校长给他拍的那张!   也就是最丑的那一张……   蔡有阳不敢再看,赶紧退出人群,回办公室待着了。   蔡有阳想到自己的丑照被很多人看到了,心情很惆怅,跟陆沣说:“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么丑。”   陆沣不但没有安慰他,还给他发过来十几张更丑的照片——   分别是陆沣在他睡觉流口水、早起没洗脸、啃鸡腿、剪脚趾甲……的时候偷拍的。   蔡有阳看完这十几张照片,心如止水地说:“陆沣,我们离婚吧。”这日子是没法过了。 第32章   陆沣坐在办公室里,看见“离婚”两个字,直皱眉。小周吹着口哨从他门口路过,他想了想,朝小周招手,让他进来。   小周是怕了他了:“陆队,有事啊?”他最近都没跟嫂子打小报告了。   陆沣点头:“你过来,我有事问你。”   小周没办法,走进办公室。   “把门关了。”陆沣说。   小周忙说:“队长,咱们不兴体罚了啊。”   陆沣说:“你再废话,真抽你信不信?”   “信。”小周忙把门关了,把门后的椅子提溜过来,放在陆沣办公桌对面,然后老老实实坐好,说,“您有什么指示直说吧,我听着呢。”   陆沣看了一眼时间,说:“快下班了,问你点私人问题。”   小周本来很忐忑的,听到这句话心里就不慌了。嘿,私人问题。不用说,肯定是嫂子跟他吵架了。   哈哈哈。   小周神情凛然,严肃中带着点不易察觉而又恰好能让你察觉到的同情:“我保证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   陆沣说:“我跟你嫂子……”   小周会意,语气沉静,颇有大将风度地说:“我结婚五年了,夫妻间的小摩擦经历得多了,这方面,还是有些心得的。”   陆沣点头:“我要向你取经。”   小周心里快笑抽了,想说嫂子怎么这么能啊。他们这队长,平时八风不动的,这会儿居然逼得丢下面子,亲自向他讨教“夫妻相处之道”了。   小周正经地说:“陆队,你得先告诉我,你跟我嫂子怎么了?”   陆沣面色迟疑,仿佛有耻于说出口的意思。小周正想着怎么把他的话套出来,他想了想,把手机拿了出来。   小周凑过去看了一眼:“陆沣,我们离婚吧。”他就只能看到这一句话,因为再往上的对话内容被陆沣手动马赛克了。   小周:啧。   陆队不肯给他看全部的对话内容,他也不强求,想了想,说:“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啊。”   陆沣说:“我在想,要不要给他买点东西。”   小周说:“买啊!我媳妇儿,生气了买个包包,开心了买个包包,过生日过圣诞这个那个的,都要买包包。咱嫂子喜欢啥,你也给他买个。”   陆沣深有同感地说:“以前他生气,我都给他买花甲。吃完花甲,他就不生气了。”   小周:“……”嫂子挺好哄的。   陆沣却仍皱着眉:“但这次……”   小周猜:“生气的程度比以前都要严重?”   陆沣点头。   小周说:“陆队,我有个想法啊,不知道对不对,你听了再说。”他看陆沣没有嫌烦的意思,就继续道,“其实我觉得吧,这么多年,你跟嫂子感情是没话说了。你们家庭关系比较特殊,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,也不比别人差。所以我想,过日子,两个男人和一男一女,并没有太大的区别。我跟我媳妇儿,做了五年的夫妻了,按说新鲜感早没了。但每次过节,我肯定给她买礼物。一个包,或者一件首饰,而不是那些吃的喝的。甭管价格多少,值钱的,不值钱的,我媳妇儿收到了,就是高兴。”   陆沣听到后面,想起近年来常提的一个词:仪式感。比如说早上起来,一定把胡子刮干净;穿西装的时候,一定配一条合适的领带;逢年过节,一定打扫卫生,洗床单、换枕巾、晒被子;就算在家里吃牛排,也一定有要红酒和蜡烛,而过年包饺子,就要买面粉回来,自己和面,自己擀皮,自己调馅儿,这样才有年味。   仪式有大有小,往小了说,就像小周这样,坚持过节的时候给妻子买一件礼物,往大了说,像是有人见义勇为了,就请来电视台,当着全国观众的面,给人发个大锦旗,又像是谈朋友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,拿出一大半的积蓄,去巴厘岛办个盛大的婚礼。   陆沣跟蔡有阳这么说的时候,蔡有阳第一反应就是:“巴厘岛火山爆发了,可别了吧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后知后觉地说:“诶你别往心里去,我明白你意思。”他说,“但是没必要。咱把钱攒着养老,不挺好的。花这份冤枉钱干嘛?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看了蔡有阳一会儿,见他神情无辜,忍不住叹气,“你还是语文老师呢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你嫌我不浪漫?晚了。”   陆沣却在思忖后说:“这是我欠你的。”真的该补一个婚礼。   蔡有阳知道他下了决心,别人是说不动的。而且他嘴上说不要,心里还是想的。他和陆沣都是男人,没想过能有婚礼……但哪条法律规定同性恋不能举办婚礼了?   蔡有阳心里美滋滋,一会儿想,要去订一套高级西装,一会儿又想,让陆沣穿婚纱好了。然后他就突然想起来,婚礼肯定要请人。请谁呢?朋友就不说了,他俩的朋友都是支持他们的。但亲戚……别说亲戚了,陆沣的父母就肯定不乐意来。   蔡有阳说:“你跟爸妈说这件事了吗?”   陆沣说:“没有。过几天回趟家,当面跟他们说。”他刚刚想通一件事。以前又是跟父母吵架,又是装阳-痿的,都是在犯傻。他要让父母明白他跟一个男人共度一生的决心,不应该用这些幼稚的手段。而婚礼,就是向父母展示“成熟”的最好的“仪式”。作为父母,看到孩子结婚了,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这样的感叹:终于长大成人了啊。   蔡有阳说:“好。”然后又问,“爸妈能同意吗?”   陆沣说:“肯定能。”   蔡有阳觉得有点悬。但他觉得这是陆沣的心意,就不愿意泼他的冷水,顺着他的意说:“我也觉得。”   过了几天,小周听蔡有阳说他们要结婚了,就很懵逼。说好的离婚呢?这个善变的男人。   小周说:“蔡老师,你的立场太不坚定了,前几天还生人气呢,今天就答应求婚了。至少要有个戒指吧。你这太好哄了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我给你打个比方。比如说你,一大美女主动送上门,要跟你结婚,你还问她要戒指吗?”   小周:“那我肯定不能要戒指啊。”   蔡有阳:“对吧?”   小周:“我不光不要戒指,我连人也不要。”   小周:“我就要我媳妇儿。”   小周:“我媳妇儿最美!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他大概知道对面是怎么回事了。   蔡有阳跟陆沣说:“小周媳妇儿就在他边上,肯定的。”   陆沣把他手机拿来,看了消息记录,放下书,看着他说:“如果有个帅哥向你求婚,你就答应了?”   蔡有阳:“……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说:“那肯定不能。”   陆沣慢吞吞地说:“你说实话。我不怪你。”   蔡有阳斩钉截铁地说:“绝对不能!谁能有你帅啊?”   比我帅就行了?陆沣瞅着他:“比我帅的人很多。”   蔡有阳坚定地说:“不可能!我媳妇儿最帅!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蔡有阳撇嘴,改口:“我老公最帅啦。” 第33章   蔡有阳料想,办婚礼的事一定会被陆沣的父母拒绝。却没想到,面对面把这事儿提出来后,二老没有太大的反应。陆崇华是沉默不言,玉玲甚至还笑了,还问蔡有阳,有没有选好日子啦?准备在哪里办啊?要不要他们帮忙啊?   蔡有阳听得一愣一愣的。这是彻底接受他了吗?   做饭的时候,玉玲把陆沣从厨房赶了出去,拉着蔡有阳的手说:“陆沣都跟我们说了,你们这些年不容易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妈,您别听他瞎说。”   玉玲说:“陆沣告诉我们,他那个……不行,不是真的,是装的。”   蔡有阳心想陆沣这是要干什么呢,然后忙反握住玉玲的手说:“您别生气。”   “一开始我气坏了。”玉玲说,“但是你知道吗小蔡?他哭了。他在我们面前哭着说,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,他只能出此下策。以前过年的时候都吵架,今年他不想这样了。但他不能看着你难过。他说他骗了我们,对不起我们,可是他不后悔。”玉玲说着也流泪了,“小蔡啊,妈以前对你够坏的。妈就是故意的,故意当着你的面,让陆沣去相亲。妈每年每年这么说,想的是,总有一天你听烦了,跟陆沣过不下去了,这样我的儿子就能回来了。”   蔡有阳看到玉玲流眼泪,就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她擦。可他的手直发抖,都不利索了。   当时他跟陆沣说,他不难受。他让陆沣别生爸妈的气。他装得很大度似的,但他心里快委屈死了。他有时候就想,要是他爸妈还在就好了,也能让陆沣体会一下他的感受。他知道,陆沣心里也不好受,可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。他其实也很坏的。   玉玲又说:“陆沣长这么大,我头一次见他哭。他哭的时候,我真的感觉心都碎了。现在想想,以前都算怎么回事啊?家里也没皇位要继承,不能生孩子就不生。只要你们两个好,我们做父母的就高兴了。”她脸上带着笑,眼泪却流得很凶。   蔡有阳忙给她擦眼泪,安慰了她许久,才让她心情平静下来。   听完玉玲的话,蔡有阳才知道,陆沣提前回家做过功课了。他想到陆沣为此哭了,心里是很感动的,但晚上回卧室后,看到陆沣冷静自若的样子,再想起陆沣哭了这件事,他就忍不住想笑。   陆沣看到他老笑,就问:“妈都跟你说了?”   “嗯。”   陆沣说:“我在他们面前哭,是一种策略。”   蔡有阳恍然大悟:“原来如此。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他头疼。   陆沣冷冷道:“不信就不信,用不着演技那么夸张。”   “谁说我不信?”蔡有阳挽住他的胳膊,“陆警官,你说的话我都信啊。”   陆沣弹他的脑门:“装。”   蔡有阳吃痛,却不叫,揉了揉额头,将脸靠在陆沣的手臂上:“我说真的。你对我好,我都知道。就算你骗我,也是为了让我开心,我愿意被你骗。”   两人对面是镜子,陆沣能从镜子里看到蔡有阳满脸的信赖。陆沣叹了口气,无奈地说:“好吧,我承认,我骗你了。本来只是想跟爸妈把事情讲清楚,但提起过去,提起你……感情没有控制住。”   蔡有阳没崩住:“噗。”   陆沣说:“笑吧,一辈子只哭这么一回,是该笑。”   “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?”蔡有阳笑着笑着,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。   陆沣捧起他的脸,用大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潮湿,说:“笨蛋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你聪明就好了。”   陆沣说:“我们结婚吧。”   蔡有阳说:“好。”   —正文完— 后记:   蔡有阳和陆沣的婚礼没有在酒店办,当然也没有去火山爆发的巴厘岛。他们在陆沣父母的家里摆了五桌,来的都是至亲好友。他们也没有穿西装,而是订了两套大红的新郎服。   他们办了一个中式婚礼。他们先拜天地,后拜高堂。高堂上除了陆沣的父母,还有蔡有阳父母的牌位。   那年蔡有阳父母双亡,他在灵堂内,面对牌位痛哭失声。陆沣站在门口,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,不知所措。   现在他们一起跪在牌位前,磕了三个头,完成了互许一生的重大仪式。   敬酒的时候,蔡有阳说:“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齐齐整整。”   陆沣看了看牌位,突然觉得身上凉凉的。   陆沣说:“岳父岳母,把他交给我,你们放心。”   蔡有阳反对:“叫公公婆婆!”   陆沣:“……”   这上下之争,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。 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